隻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提著一籃飯菜,走至美婦身邊,俯下`身去,輕聲道:“宮主……您該用膳了。”
美婦怔了怔,思緒被拉回現實,長歎口氣,“我不餓,把這些放下,讓你妹妹吃吧……”
少女依言取出籃中的食物。她望了眼墓碑,上麵“冷冰兒”三個字及其顯眼,她的內心微微有點刺痛。
彼時她為了報複而離間母親與妹妹,害得妹妹慘受杖斃之刑,跌下山去。可是後來,妹妹為了救母親和她,竟選擇犧牲自己。
兩年前,絳月宮在雲夫人的手下頃刻間毀於一旦,冷月宮主和駱知雪一直藏身於隱逸穀。雪兒經楚翊的急救,總算撿回一條命,冰兒卻回天無力。經曆了這麼多風風雨雨,無論是愛還是恨,都提不起力氣。
絳月宮的舊址,已變成一個亂葬崗。每當秋末冬初,就能聽見烏鴉“哇哇”地戰栗著僵硬地羽毛飛過低空,哀怨淒婉。待駱知雪想為項子彥立一座碑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遺骸。痛哭之下,隻好立了衣冠塚。那一夜想起前塵往事,竟嗚咽得一夜無眠。
“宮主,天氣這麼熱,您身子正抱恙,不該在烈日下曬這麼久的……”她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妹妹若是看見了,心下也會不安的……”
美婦秀眉微蹙,淒然一笑:“當日該死的是我,不是冰兒……若是如今病故,剛好可以到那邊去陪你妹妹……”
“娘……”少女不情願聽到這樣的話。
“雪兒,讓娘跟你妹妹單獨說說話。”美婦不再看她,語氣中有不容置喙的堅決。少女訥訥應了句“是”,起身緩緩往坡下走去。
午後的日光如瀑一瀉千裏,流溪潺潺柔腸百轉,漁夫和女兒隻聽得那坡上隱隱傳來切切的簫聲。簫聲似斷非斷,若有若無,簫聲雅致如斯,卻又蕭瑟如斯。漸漸聞得不知名野花的香味,輕似薄紗,濃過烈酒,飄飄渺渺而來。一曲終了,餘音嫋嫋。
美婦緩緩睜開雙眼,將手中一管通體碧綠的玉簫放在墳前。方才那淒惻的曲調正是自它傳出。美婦的唇角浮現出一絲溫柔的微笑。隻聽她柔聲道:“冰兒,還記得嗎?你自小就喜歡管樂,常常纏著娘教你……”她的眼神微微有點黯淡,“可是娘隻願教你武功,忽視了你的其他愛好……”
絳月宮的聖殿外,冷月宮主獨自站在院落裏。簫聲伴著那孤影愈顯得寂寥。小小的冷冰兒藏在一個大柱子後麵,聽得入了迷。簫聲驀地切斷,寒眸斜睨,冷冷斥道,“出來!”
冷冰兒吐了吐舌頭,怯怯地由柱子後轉出來,雙膝點地,“女兒拜見娘……”
“你躲到後麵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冷月宮主伸手扶起她,麵上流露出不解和責怪之意。
“娘,您教女兒吹蕭吧!”冷冰兒一雙清靈的眸中滿是期待。
“不行!”冷月宮主沉聲道,“你該做的事情,是抓緊練武,以後去仇家為你姐姐報仇!”
“娘~”深吸一口氣,冷冰兒鼓起勇氣頂撞,“仇要報,武功要練,可是這不影響女兒學習吹簫啊……”
“放肆!”冷月宮主厲聲喝道,“你連幾個簡單的招式都練不好,還有什麼資格要求本宮教你別的?”
冷冰兒小臉漲得紅紅的,小聲嘟囔著,“樂器和武器又不是一回事……”
“啪——”冷月宮主一揚手,重重一巴掌甩在冰兒臉上,血紅的巴掌印高高腫起。“你敢頂嘴?!”聲音因憤怒而提高了八度。
冷冰兒捂著生痛的臉頰,眼淚顫悠悠地滴落下來。她抽泣著道,“嗚嗚~~女兒想學蕭~~~有什麼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