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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瑙拖長語調“哦——”了一聲:“劉府尹位高權重,那麼這些事情也理當由劉府尹來主持?”

劉鬆以為他在諷刺自己。畢竟所謂的調查取證,這裏頭有的是貓膩。譬如有人膽子大些的,直接在調查的過程中“查出”一份皇帝手寫的詔書,那可就有大文章可做了。

劉鬆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想要獨攬大權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讓大權被朱瑙和謝無疾全攬去了,自己好賴也得分一杯羹。於是他道:“朱府尹若有什麼想法,大可說出來。”

朱瑙笑了笑,道:“我沒有。劉府尹若願意主持,就交給劉府尹吧。”

劉鬆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各府的軍官們也不可⑦

朱瑙和謝無疾雖然推掉了皇城裏的那堆爛攤子,不過今日延州軍戰利頗豐。兩大賊首郭金裏和厲崔都讓他們擒住了,厲崔出逃時卷走的大筆財物也落進了延州軍的手裏,另外還俘獲了幾千叛軍。若是尋常的戰事,這批叛軍謝無疾無疑會立刻下令斬殺,但如今形勢複雜,這些戰俘他一時片刻還殺不得,後續還有不少麻煩事要處理。

夜晚寒風蕭瑟,謝無疾默默又折了些幹柴,添進火堆裏。

很久沒有人說話,隻有樹枝燃燒時劈裏啪啦的響聲。謝無疾一點一點往火堆裏添著柴,火勢越燒越旺。

直到朱瑙開口:“謝將軍是想把營地燒了麼?”

謝無疾恍然回過神,才發現火已燒得太旺。他啞然失笑,默默放下手裏的一把柴火。

就這樣又過了好一陣子,謝無疾緊繃的肩膀逐漸放鬆下來。他忽然自嘲一笑,道:“我本以為,你會說些什麼的。”

朱瑙卻笑道:“謝將軍的心思我都明白,我的心思想必謝將軍也明白了。又何須多言?”

謝無疾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不由一怔。在搖曳的火光中,謝無疾抬起眼,默默注視著朱瑙、

勤王的計劃無疑已經失敗了。然而失敗的原因並不是他們發現小皇帝已經被叛軍殺害,而是從各府諸侯軍在大路上攔截他們的那一刻起,謝無疾就知道,朱瑙是對的,他已經注定要失敗了。

他之所以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並不是他尊奉皇室血脈,也不是他遵循守舊。他早知這朝廷已然腐朽,亦有變革之心。然而倘若任由秩序崩壞,任由天下成為一盤散沙,往後短則數十年,長則至數百年間,天下將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唯有以天子之名號令天下,重振綱紀,方能令山河不至支離破碎,難以收拾。

他亦不是沒想過即便拿捏住天子,諸侯依然會離心離德。然則他知道隻要天子還在,縱使各路諸侯野心勃勃,終究不敢輕易改換門庭,屆時他便可恩威並濟,殺雞儆猴,重整山河。

但他還是想得簡單了。

人心繁複,權勢誘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以為在朝中做官的人,臉上總該有層遮羞布。可當人們齊心協力來阻撓他勤王的時候,他便知道,那東西並不存在。他指望用來束縛他人的東西,其實早已沒有了意義。

江水滾滾而去,絕非人力可挽。或許是他的能力不夠,又或許這局原本就是個死局——畢竟就連朱瑙這樣厲害的人,也從一開始便不肯沾染這局。

他並不怪各路諸侯無恥,或許在旁人眼裏,他才是那個無恥之徒。

唯一讓他覺得可笑的是,今日幸虧有諸侯軍攔路阻截他。若不然真由他一人帶兵入了京城,發現天子已死,恐怕他惹上一身腥氣這輩子都難以洗脫了。

有些話謝無疾從不與旁人說,因為任何說出來的話都是當不得真的,唯有做出來的事方是實在的。至於別人如何想他,他亦不在乎。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斷。

可即便他什麼都沒說,朱瑙卻都懂了。

謝無疾就這樣定定地看著朱瑙,仿佛忘卻了其他。直到有一陣強風刮過,吹得火舌東倒西歪,他才又收回心神。他低聲道:“朱府尹,多謝你。”

朱瑙什麼都沒說,隻笑了笑。火光照映下他的笑容格外順眼。

又過片刻,兩人各自回帳中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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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轉眼就過去了,清晨時分,城中各戶人家的門窗依次打開。有些百姓小心拘謹地從門窗中探出腦袋向外張望,有些膽大的直接走到了街上。

對於勤王軍的到來,城中的百姓自然是欣喜的。那郭金裏和厲崔雖也是窮苦貧民出身,然則二人皆是宵小無恥之徒,一旦得勢便魚肉百姓。這一年多來在叛軍的摧殘下百姓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