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還在八卦:“我聽說前幾天吳良派人去閬州,在閬州吃了個大虧……具體怎麼回事我不太清楚,不過閬州的商人可真神奇……”
聽到“閬州”這兩個字,陸連山眉峰動了一下。他的腦海中瞬間蹦出了閬州牧朱瑙的名字。
渝州和閬州互相毗鄰,閬州有任何風吹草動,第一個就傳到渝州來。想當初朱瑙剛剛登上閬州牧一職的時候,渝州也是為此熱鬧了好多天,街頭巷尾人人都談論著這個奇妙的人。
朱瑙到底是不是皇子,陸連山並不清楚。不過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反感。他隻知道,打從朱瑙上任之後,閬州氣象為之一新。尤其讓他羨豔崇敬的是,朱瑙竟然將閬州府的吏治也給整頓好了!要知道在此之前,閬州府的吏治之混亂,可絲毫沒比現在的渝州府好到哪裏去!
這有多難得,做了好幾年官的陸連山非常清楚。這樣的人,管他是不是妄人,至少有一點是再明確不過——他是當今的時局之下,當今的官府裏最需要的官員!
外麵的人不知道說起了什麼話題,忽然變得亢奮起來。哄笑聲不斷傳入屋中,伴隨著一些下流的詞彙對話,“勾欄”、“小倌”、“牝戶”……
陸連山一點不想聽,他還有一堆事情沒做。奈何對方聲音太響了,他捂著耳朵都擋不住。
心煩氣躁之下,他又想起了鄰州的朱瑙……
他心裏有一個秘密,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也不敢向任何人說。
——如果有這麼一個機會,他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像朱瑙那樣的妄人。頂替了那狗屁長官、革了那些糟心下屬,趕走吳良那樣的王八蛋,重整一個幹淨利落的渝州府。
然而……
他歎了口氣。
然而,他沒有那樣的本事,也沒有那樣的膽識和機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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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忙完了公務,陸連山換了一身常服,去酒館喝酒。這是他最常去的一間酒館,每當心情煩悶的時候,他就來這裏喝幾杯。
他剛坐下沒多久,對麵的椅子上忽然多了一個人,他愣了一愣,抬起頭,隻見對麵坐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微胖白皙,有些眼熟,應當是從前見過的。
那人低聲道:“陸主簿,在這裏遇見也是巧。我能請你吃頓酒麼?”
陸連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起他的名字了:“你是……李……李鄉!”
李鄉臉上扯出一個笑來:“陸主簿認得我?”
陸連山皺著眉頭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如今城裏糧行糧鋪之爭鬧得這麼大,陸連山當然知道李鄉是什麼人。兩人雖不熟悉,然而李鄉因為經商的緣故會和州府裏的官員打交道,因此以前他們倒也是見過的。
對方說是巧遇,但他心裏很明白,肯定不是如此。他非常喜歡這家酒館的酒,因此時常來光顧。城裏的老百姓雖未必認得出他,然則有些歪心思的人打探到他的習慣,就常常會來這裏守他。李鄉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對方開門見山,李鄉也不再假模假式了,他幹笑了兩聲,低聲道:“陸主簿,這裏人多眼雜,可否找個清淨的廂房,我請陸主簿小酌兩杯,聊聊閑話?”
陸連山淡淡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他之所以坐在大堂裏,就是省得有人私下裏跟他亂攀關係。
李鄉見他無動於衷,沉默了片刻,低聲道:“陸主簿,你覺得閬州的朱州牧,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