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幾人神色有些鬆動了。
朱瑙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他敢拿出六千兩,或許州府的情況並不如大家所想的那麼糟糕?
不過仍然有許多人懷疑。朱瑙自己就是州牧,借款令還不是隨便他怎麼寫?他自己真出了多少錢,誰又知道呢?
朱瑙仿佛看穿了眾人的心思,道:“借款令我會張榜公示,諸位不必多疑。”
這下沒人說話了。無論做官還是做商,都需要誠信,甚至做商比做官更要誠信。朱瑙縱使再妄誕,這麼多年下來,生意上的數他都是說一不二的。既然敢張榜公示,那他這六千兩應當不至於作假。
人們默不作聲,心裏都打起小算盤來。州府能否運作下去,是他們是否願意借錢的關鍵。朱瑙的這六千兩無疑是一支定海針。不過二成的利錢……
屋中安靜片刻後,方才說話的那長者竟然再次身先士卒。他沉著道:“州牧,如今世道艱難,我亦希望州府能渡過難關,攘除山賊,平定禍亂,使百姓安生。我家底微薄,隻有幾間陋鋪,乃是祖上所傳,亦是我全家老小糊口的指望。我願抵了這幾間鋪子襄助州府,但我也得給我全家老小一個交代。州牧也是經商之人,想必知道,若把生意抵換成錢,一進一出,損失恐不止二成的利潤……”
多年浸潤商場之人,總能把話說得十分體麵。這番話的意思,明明是他嫌二成利息太低,想索要一些其他的好處,他竟能把自己說的大義凜然。不過如果州府當真運轉得下去,確實沒人在乎這二成的利潤,商賈們要的是更加實際的好處。
朱瑙笑了笑,道:“王老,晚上我請你吃頓酒吧。”
頓時滿桌嘩然!朱瑙這意思,儼然是他們可以私下詳談的意思了?!
有了這馬前卒,商人們的疑慮頓時大消,很快又有人表態。
“朱州牧,不知你明日午時可否賞光?我想請你到我府上小坐。”
“朱州牧,明日晚上……”
人們接二連三地表態,到了後麵,原本一個個推三阻四的商人們甚至開始爭先恐後起來,生怕自己表得晚了,好處便被別人瓜分完了。不多時,所有窮的響叮當的商人們都表示能拿出餘錢來了。
……
紈絝們出了茶館,都有些暈頭轉向的。
一陣微風吹來,吹得幾人一陣激靈,忽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不對啊!”一人道,“咱們進去之前不是說好了,咬定咱們沒有錢嗎?怎麼到了最後,咱們全都……”
由於朱瑙表示他時間有限,大家為了能跟他約上時間,不得不拿出誠意。尤其他們這些年輕衝動的,頭腦一熱,有些人幾乎是明示了自己能出借的價碼。然而他們把家底都給露了,朱瑙能給他們什麼樣的條件,卻一點沒透露,隻是給了一個約談的時間。當時他們還喜滋滋的。
其餘人也漸漸覺出味兒來了:“奇怪。朱瑙今天為什麼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要知道談條件這種事,必然是得私下單獨談的。每個人出的錢不一樣,能談到的條件自然也不一樣。商賈之間也得互相防範,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索要的權利是什麼。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單獨約談他們,反倒把全城的商賈叫到一起呢?
李紳愣怔片刻,一拍大腿,惱火道:“該死,咱們又上了那姓朱的鬼當!”
人與人之間會相互影響,尤其經商之人,攀比心甚重,是不甘落於人後的。從第一個商人改弦更張同意借錢開始,他們就完全亂了方寸。其實李紳已經是最能堅持的人了,由於他對朱瑙成見最深,他是最後一個表態願意借州府錢的人,反正也還是沒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