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朝臣本就膽戰心驚,蕭讓一笑,他們更是怛然失色。
他們都得了共識,陛下一笑,他們就得跟著遭殃。
蕭讓卻是發自內心在笑。
雲歇這篇其實是藏頭賦,每隔一、三、五、七句,藏一字。
合在一起,是一句……“爾等皆為豎子”。
用雲歇的話來說,就是……你們都是辣雞。
蕭讓嘴角不住上揚,雲歇臨近而立,仍是一副孩子心性,他大概是第一輪被睜眼瞎的朝臣氣到了,這才暗中行此法報複。
蕭讓想了想,要不是他將雲歇囚禁,雲歇大概早就把這群朝臣罵的汗如雨下,再無顏見人。
蕭讓心情暢快,無心再與這幫相父口中的“豎子”周旋,吩咐承祿主持著,自行走了。
朝臣眼見蕭讓走了,又開始議論紛紛。
“陛下方才發笑,又做何解?”
“公公,快將那幅陛下看過的拿來!”
眾人齊齊湊近,撅著腚小雞啄米般一個字一個字看,良久,終於有人瞧出其中奧秘,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轉念一想,此乃陛下所作,瞬間偃旗息鼓。
眾人齊齊反應過來,一時吹胡子瞪眼睛者不在少數。
“原來如此,今日賞賦也是別有深意……”
“陛下是想藉此敲打我等,他嫌我等疏於文辭,不思進取,用這兩篇賦來試我等底細,看我等瞧不瞧得出。”
“羞愧的是,我等之前竟還讚了這暗藏敲打的賦,白白在陛下跟前丟了臉麵,陛下是以發笑,嘲我等鹹是……酒囊飯袋,肚裏空無一物。”
說話那人羞愧難當。
眾人醍醐灌頂:“是以我等為挽回顏麵,向陛下表明我等看出了,並暗表洗心革麵、勤於此間的決心,隻需將這簽,投入——”
眾人紛紛看向了未被蕭讓問津的那篇賦。
*
“相父輸了。”蕭讓陰著臉,將空無一簽的簽筒輕輕推過去。
雲歇沒想到是這結果,一閃而過的受傷神情並未逃過蕭讓眼睛。
即使他隨即便笑開,渾不在意的樣子,蕭讓也知道他難受。
雲歇總是喜歡把負麵情緒藏著掖著,以笑迎人,要他展示脆弱、展示對旁人的需要,比叫他死還難,就因為這,蕭讓廢了很大功夫才搞清楚雲歇藏在恣意從容那張假麵背後的真實情緒。
比如現在,雲歇雖笑,眼尾卻是微微低垂的。
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會先輕咬右邊嘴唇,抬一下眼睛,輕眨幾下,然後笑,越不開心笑得越開心。
雲歇會輸,還是這般懸殊的簽數,蕭讓稍加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鍵,但雲歇卻不知,真以為自己不如他。
蕭讓淡道:“那幫狗東西有眼無珠,相父無需介懷——”
“誰介懷了!”雲歇下意識反駁,說完自己先是一懵,蕭讓在安慰他?他不該以勝利者的姿態向他炫耀、盡情地挖苦他麼?
雲歇倏然警醒,就算他安慰他,他依舊是個畜生!
他必須時時提醒自己這點,才能不被蕭讓迷惑,一如既往地保持憎惡他。
雲歇小聲歎了口氣,銘記仇恨太難,要從不間斷地提醒自己才行。
蕭讓不經意道:“相父熟讀聖賢書?”
雲歇沉默不答,這個話題總會牽扯出無數令他不虞的記憶。
“……別問,煩。”
“為何從不解釋?”
雲歇怔了下:“你指民間說我胸無點墨的傳聞?”
蕭讓點頭。
雲歇笑了,忽悠道:“大字不識位極人臣和飽讀詩書為人宰相,哪個更爽些?”
“……前者。”
“那不就完事兒了,解釋有屁用,誰誤會我我都得費心思解釋一番不成?我又不為他們活,哪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