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招待!”

“蒙你不嫌棄招待不周。”

彼此低頭致意後,我們又互相瞪著對方。最後我取得勝利,重紫乖乖地吃了感冒藥。盡管她笑盈盈的眼睛似笑非笑,但是這一次我不想妥協。再怎麼說,就算這次的提案要讓全人類進行表決,我也有自信能夠取得勝利。

感冒了就必須吃藥,不要吃點心,還要暖和地睡上一覺。

就是這麼回事。不必多想,這樣的要求絕對不過分。

“既然吃了藥,順便喝點粥吧。”

“我說,小田,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我之所以接受你的提議,是因為你說的有點道理,畢竟身為上司,理應照顧到部下的精神安定度。但是你要知道,即使是你,也不能要求我吃下巧克力以外的食物,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吃巧克力以外的食物也算嚴重的事情?這一點本身就很不正常。

然而我隻敢在心裏想,沒有說出口。我站起來,想煮顆蘋果,淋上巧克力醬讓她吃,這時背後卻傳來說話聲。

“————小田。”

“有什麼事嗎?小蟲。”

重紫像隻貓咪似地鑽進毛毯,用左手抓起帽子戴上,並說道:“我要睡了,不要吵我。”

她是故意的吧?

還有,真搞不懂那頂帽子。

我盯著帽子上的毛線球,隻見上頭兩隻青蛙的嘴巴隨著重紫的動作一張一合……帽子的毛線球果然不斷地進化中。當我正想摸摸看的時候,門鈴響了。

門鈴很猶豫地響著,一股寒氣竄上我的背脊。

有人敲著事務所的門,這代表一件事——又有人死了,或是再度發生了奇怪的事件。

回頭看向背後,宣稱要睡覺的繭墨似乎打定主意不起來。我試著忽略不祥的預感,走近對講機,並在吞了一口唾液之後詢問道:“你好,這裏是重紫靈能偵探事務所。”

‘很抱歉臨時打擾你們,請問重紫小姐在嗎?’對講機傳來溫柔的女人聲音,但是不安的情緒依然撩撥著我的背。通常直接上門來找我們的客人,聲音會充滿被壓迫的緊張感,可是這道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端倪。

就像那個已經化為泡沫的女孩。

“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重千。’重、紫?

我一瞬間好像突然聽不太懂對方說了什麼,這熟悉的姓氏讓我再度轉頭看著後麵。

怎麼回事?

由於包著毛毯的重紫頭也不抬地繼續窩在毛毯中,我無法得到答案。

‘重紫小姐,千來見您了——是您的千呀!拜托您,請打開門好嗎?’訪客的下一句話是直接針對重紫說的,語氣跟對我說話時明顯不同,帶有哀求的聲音。我回頭看向重紫,不過她並沒有回答的意思,看來我隻好代替她回覆了。就在這個時候……

“——————別理她。”

背後射來一道冰冷的聲音,我有種脖子被人捏了一下的錯覺。我惶恐萬分地回頭,隻見重紫自毛毯中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我,野獸般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

“我現在不在這裏——知道嗎?小田。”

說完,那雙眼睛又躲進黑暗中。重紫將毛毯拉起遮住臉孔,隻剩下帽子還露在外頭,不過即使看到那頂可愛的帽子,依舊消除不了我的恐懼,汗水就這樣滴到下巴。我緩緩地開口說道:“很抱歉,我們重紫小姐外出中,不在這裏。”

‘您……果然還是不肯見我,重紫小姐。打從您離開本家的那天起,千就一直等著您回來。’女人的聲音充滿悲痛,她繼續說。

‘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等了您一百年之久。’但是重紫還是不回答,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炎然,女人不再說話,然後又用恢複冷靜的聲音說:‘——我知道了。那麼,小田先生,您現在有空嗎?’——————我?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我有點手足無措。重紫依然默不作聲,卻突然傳來幻聽似的呢喃:“想去的話就去吧。”

其實我並不想去,就算拜托我去還是不想。

但是,我很在意對方的姓氏——重紫,除了重日與重紫以外的、重家的人……即便知道‘想認識這個怪物之家’是個很不好的念頭。

就這麼讓對方回去,真的好嗎?

重紫讓我自行判斷,也就是說,和對方見麵應該沒有任何危險。考慮過後,我的手慢慢放上門把,並用力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美女,偏銀色的白發以紅色發簪固定成發髻,與發色矛盾的是女人的臉孔看來十分年輕,稍微下垂的眼角帶有柔和的感覺,眼睛下方有一顆黑色淚痣。她妖豔地微笑著。

她的嘴唇彎曲成柔和的弧線。

“謝謝您,有您在真的是太好了,重紫小姐能夠豢養一個隨從在身邊是件好事。”

我的確是重紫的部下,但是不太喜歡被人稱呼為重紫的‘隨從’。

她是我的上司,不是主人。

先不論這個詞彙,她的用語也好像有點怪怪的。

————————豢養?

坐上黑色的出租汽車,我們目的地是一家高級韓國餐廳,這段路遠得嚇人,很難相信這家餐廳一樣位於午市。就這樣,我們經過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來到一家風格古老的建築物前。服務生帶我們到最裏麵的包廂,我與她麵對麵坐著,店裏的擺設品讓我不敢去想價值究竟多少。這名有著溫和笑容的女性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話題非常豐富,談話技巧高明,不過最令人欣賞的是她的美貌。然而,那種緊張的奇怪氣氛依然存在著。

她所說的一些話真假難辨,讓我有些介意。

“很抱歉這麼晚才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重千,目前是重家族長代理。”

這名女性——千從衣袖裏取出名片,以雙手遞給我,但是我不能收下名片。

“非常抱歉,我不能拿,因為重紫嚴格地命令我,不要跟她老家的人有太多接觸。”

這是我在瞬間所下的判斷。也許應該先問過重紫才對,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想製造出不用透過重紫就能聯絡她家的狀況。因為如果我能聯絡她家,相反的,等於她家的人也能透過我聯絡到重紫。

會變成不管重紫願不願意,我都能夠找她家幫忙的狀況;或是她家能找我幫忙的狀況。

光用想的都覺得可怕。

“我不清楚重紫家的事情,但是我沒有名片可以和有能力給離家的女兒一棟公寓的人交換。”

我擺出投降的手勢開玩笑似地說著,千則笑了笑。

“哎呀,您說這是什麼話,我也隻是替主人家打雜的人而已,卑微得很。對本家來說,我隻是代表重家的人而已,與族長都一樣,地位如同老舊的女兒節人偶。我反而很羨慕您呢,小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