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就是賤奴,連個自由身都沒有,主人家想打就罵,打殺了也沒二話,善心點的賞幾兩銀子當喪葬費買個薄板打棺材,有那惡的,扔到亂墳崗喂了狼家裏人也不知道!

好在自家是不怕的。家裏糧庫堆得滿,五大缸糧食足夠吃到明年,實在不行省著點,往後讓婆娘做飯摻麩子吧。也該多吃兩頓稀得——個敗家娘們兒,莊裏誰家頓頓吃幹飯!

正盤算秋天的收成和家裏存糧,婆娘在前院扯著嗓子叫人吃飯。嘖,還沒黑老鴰叫得動聽!收起煙袋別在腰裏,慢吞吞的:“嚎什麼嚎,省點力氣晌午頭把衣裳洗洗!”

徐婆娘氣呼呼的把碗重重蹲桌上,扯袖子亂糟糟擦了把油乎乎的桌麵:“做飯洗衣裳掃地擦板凳,哪樣不是我的活?”

老徐頭詫異:“噫?你個娘們兒家不做,難道要我做?”

徐婆娘氣急敗壞:“難道我是沒有兒媳婦的?沒見哪家婆婆倒去伺候兒媳婦——你兒子向著她,連你也給她說話!難道隻她是姓徐的,我倒成了個外人!”

老徐頭陰下臉子:“老大家的身體不好,你幫幫她怎麼了?又不是給別人家幹活。”

老頭子發了怒,徐婆娘不敢造次,到底心裏不服,擺筷子嘟囔:“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全家就她嬌貴。不就是懷個孩子,誰不懷孩子?當年我懷著大閨女,不也照樣做飯下廚,大冬天去河裏洗衣裳?當初就不該娶她進門,別人家三年抱倆,我家倒好,都七八年了,肚皮倒是爭氣一個個的懷,隻是掛不住,也不知前生哪裏沒積德,這輩子倒黴到我家……”

老徐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不癟癟嘴不再吱聲。心裏卻依然嘀咕。

大孫子石頭七八歲了,家裏盼著他娘能再懷一個開枝散葉。兒媳婦肚皮倒爭氣,隻是總保不住胎。開始還擔心身體上的毛病,又看大夫又吃藥,光藥方攢了一抽屜,到如今也沒再下個崽!別人家到了這把年紀早都享清福了,也隻有她命苦反過來倒要伺候媳婦!

飯擺得,石頭還沒回來。老徐頭讓她出去找人。徐婆娘煩的要命,外頭賊熱賊熱,也隻有孩子才耐心煩瘋跑,走一走就熱出一身汗,她才不樂意去。隻站在院門口扯開嗓子喊:

“石頭,石頭,回家吃飯嘍……”

連喊四五聲,聽著村西頭進莊的地方隱約傳來石頭應和聲,這才回了屋。老徐頭見她出去喊人也沒把衣裳穿爭氣,不免嫌棄:“你倒把衣裳穿好啊。石頭也一日大似一日,看了不像話!”

徐婆娘撇嘴:“他還是我抱大的呢,我親孫子,怕什麼!”

老徐頭說她不聽,懶得和她打嘴仗。倒了盅酒慢慢滋一口咋一聲的品。

不多時,石頭一頭撞進院裏,來不及進屋先往後院跑,徐婆娘站在門口喊他:“你去哪兒去哪兒?”石頭悶喊:“衝衝,熱死了!”

徐婆娘唬的顧不得放下手裏碗筷,急忙趕著往後院攆他:“不許用井水衝,盆裏是我涼下的井水。石頭,可不敢用井水衝澡,要得羊癲瘋得!”她年紀大了,又是小腳,哪裏跑得過精力旺盛的孩子。正著急,外頭又衝進來一個,越過她也往後麵跑,揚聲說:“徐婆婆你別怕,我看著石頭,不叫他衝井水!”

徐婆娘沒看清人影他就竄到了後院,她詫異:“平哥兒,你怎來了?你娘呢?”

林平人小腿快,說話功夫竄到後院和石頭爭搶水盆往臉上身上潑水,你捅我我捅你格格笑:“我娘在後頭呢,我騎馬來的,跑得快。”

錢多多坐在堂屋和徐婆娘說了一起子話,林平和石頭才**的打後院來。倆小子並排站到一起,一般高一般黑,看上去倒像雙生兒。隻是仔細一看,林平大眼濃眉,眼眉之間也不似石頭一徑憨厚樸實,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看著就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