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輕鬆,就好像是晚上起夜,順手給孩子蓋被子一樣,老楊心裏卻捏了把汗——若不是他這突如其來的“感覺”,自己今夜隻怕就要葬身熊腹了。
待眾人趕過來將黑瞎子抬回去一稱,乖乖,足有八百多斤重,與北極熊不相上下的黑瞎子,可是算徹徹底底的“熊王”。從那以後,林木便出了名,不但沒有人再敢為難他,若有誰夜裏巡山,都愛叫上林木一起。可是從那以後誰也沒過險,林木的“感覺”也再沒有出現過。
如今,麵對著席卷全球的末日級暴風雪,林木竟然又有“感覺”了。隻是這漫天冰雪又不是狗熊老虎,就算你真是鹹蛋超人,麵對著零下三十度的嚴寒,能救得了別人的性命?
所以,這一次林木的“感覺”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響應,老楊再三勸說,可林木執意要留下。沒有辦法,大家唯有給他留下了半個月的食物,又幫他把房屋加固了一番,臨走時,老楊又把林場唯一的獵槍留給他了。
“咱們人多勢眾,帶著槍也沒啥用處,你一個人留守,要當心。”老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林木從心裏湧起一陣暖意,比起某些看不清嘴臉的“朋友”,林場的漢子們雖然粗獷,但卻很單純。林木脫下身上的那件熊皮大敞遞過去:“這個你穿上吧,我一般都呆在屋裏,再冷的天也可以生活——至少咱們木材還是不缺的。”
老楊想了想,也沒有多推辭,接過來穿上了,臨走前拍著肩膀對他說:“年輕人,老楊叔活了幾十年,見過的人比你聽過的都多。這些天來,你是什麼的人,我大概知道個六七分,你為什麼不走,我多少也能猜到些。開始我一直以為你很大膽,什麼都不怕,現在才知道,你害怕的東西要比別人多得多。你不肯走,叔也不能勉強你,隻希望你明白,心頭裝的東西,要學著放下,不然的話,你走到哪兒,都隻是個囚奴。”
…… ……
當天晚上,一個人睡在篝火旁邊,聽著門外呼呼的風聲,望著火爐裏不時炸開的火焰,林木失眠了。他不是第一次單獨麵對黑夜,卻是第一次感到了空虛和無助,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罩著他,逼得他快要發瘋了,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會浮現出那一個個熟悉的麵孔。
男人的,女人的;年邁的,年輕的;熟悉的,陌生的……林木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跳到雪地裏去大殺一場,哪怕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也想用匕首將飛來的雪花劈得粉碎。
也不知道老楊叔他們是怎麼渡過這個難熬的夜晚的,能否找到紮營的地方?能否生起火來?能否安然入睡?
從第二天開始,風更大了,林木拿溫度計測了一下屋外的氣溫,下降到了零下三十二攝氏度,這個溫度,如果找不到躲雪的地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下午的時候,風稍微小了些,林木嚐試著出去找找看,潛意識裏,他希望林場的同事們能夠折返回來,可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哪裏還有人的身影?
把手和腳從溫水裏麵拿出來,林木感覺自己剛才幾乎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不過這一趟外出卻不是沒有收獲的,雖然沒有見到活人,卻意外的捉了野雞。這隻野雞大概是餓得急了,頂著大雪出窩來找食物,卻被林木逮了個正著,把匕首當成飛刀,一刀割斷脖子。
手腳暖和之後,穿上鞋襪,把野雞拔毛去內髒,直接丟到鍋裏去煮,再加點鹽進去,沒過多久,一股濃濃的香味便湧了上來。
這隻野雞還挺肥,去了內髒還有三斤多重,大雪沒把它凍死也還罷了,連著下了半個多月的雪,這東西竟然長得比往常還大,真不知道這些天來它都是吃了些什麼。不管了!好久都沒吃過這麼鮮美的東西,哪怕明天就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林木先給自己滿滿的裝了一碗鮮湯,暖了暖肚子,扯下一隻雞腿正要大快朵頤,忽然聽到一聲巨響,仿佛整個大地都震了一下。
有人在放炮?這是林木腦海中轉過的第一個念頭,剛才那聲巨響很像是122mm口徑榴彈炮的聲響,在許多年前,林木還是另外一個身份的時候,他曾聽過這種炮聲。難道說,老楊他們真的逃出去了,現在帶著軍隊來營救自己了?
林木趕緊穿上衣服,用一條毛巾把頭臉都裹住,戴上帽子,再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熱湯,渾身暖洋洋的,又衝進了暴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