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老楊帶著兩個人去黑山頭巡夜,回來的時候,竟然撞到了一隻黑瞎子。紅河林場屬於長白山的餘脈,一直以來都有黑瞎子的傳說,可是這些年來,由於生態保護得當,黑瞎子已經很多年沒下過山了,別說同去的那兩個小年輕,連老楊自己都隻在十年前見到過兩次。
遇到的那隻黑瞎子特別高大,比一般的黑熊足足要高出一個頭,雙足站立時竟有兩米左右,從體型上看倒更像是一頭棕熊。同去的三個人雖帶了一支獵槍,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老楊雖然沒當過獵人,在林場二十多年,也聽過“打虎要膽,打熊要板”的說法,什麼板?棺材板!
黑瞎子皮粗肉厚,要是沒打中要害的話,一槍肯定打不死它,但如果把它惹怒的話,誰都活不了。通常情況下,黑瞎子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但也許這隻黑瞎子是餓極了,看到三個人後,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直直的衝了過來,張牙舞爪的上來撕咬。
“哎呦,媽呀!”兩個小年輕哪兒見過這陣勢?胡亂開了兩槍,連熊的皮都沒擦到,轉身扭頭就逃。老楊卻知道遇到黑瞎子絕對不能逃,唯一的生路便是躺下來裝死,可是兩個小年輕此時已經慌了神智,任憑他在後麵大吼大叫,卻連頭也不回。老楊氣得一跺腳,咬牙也跟在兩人後麵逃命。
熊瞎子雖然身材笨重,但跑起來卻異常靈活,在山地上奔跑,比人快得多,跑了不到一裏路,人和熊的距離就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這時,前麵卻出現了一個迅速逼近的人影,從三人身邊飛馳而過,徑直朝著黑瞎子奔去,和黑瞎子扭打到了一起。
是林木!就這一錯身的瞬間,老楊就認出了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就在兩人交錯的一刹那間,老楊又見到了他臉上那種慣有的隱隱微笑。在平日,林木的這種淡然微笑隻會讓人感覺到木訥和呆滯,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就在這生死相交的一瞬間,老楊仿佛從他的笑容裏讀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眼前閃過的是一種微笑的傲氣,是從骨子裏偷出來的傲氣,仿佛是狗窩裏的獅子,羊群中的野牛,鴨鵬裏的蒼鷹,他的淡然,並非軟弱或怯懦,是因為在周圍沒有威脅值得他去勇敢。就是這瞬間從身旁閃過的微笑,讓老楊莫名其妙的感到很安心,哪怕身後有一頭巨大的黑瞎子在追趕,哪怕他已經累得快要喘不上氣了。
老楊一咬牙,去一旁撿起根木頭棒子,要回來和林木一起拚命——人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老楊家向來不出孬種,看著別人拚命自己卻當兔子,想想臉上都臊得慌。可是轉過頭來,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目瞪口呆。
林木和黑瞎子的“決鬥”說不上精彩,卻絕對夠刺激,夠血腥。黑瞎子的武器是牙齒、熊掌和蠻力,而林木的武器卻隻是一把一尺多長的長“匕首”。這把“匕首”的形狀很奇特,刀身很厚,中部呈扁平的四菱形結構,隨著刀身往前伸展,平麵逐漸凹下,形成血槽。但卻又不是軍刺,比常見的軍刺要寬和厚,刀刃的長度也要略短些,既可以直刺,也可以橫劈,在一邊的刀刃上還有鋸齒形的結構。刀身通體烏黑,在月夜下完全沒有反光,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看清。
老楊確定,整個林場,從來沒人見到過他這把刀,否則的話,光憑這把刀的凶悍造型,就一定沒人敢來惹他的麻煩。
林木的動作看上去讓人感覺很舒服,盡管是在生死搏鬥,但他的舉手投足間,卻隱約帶著一絲飄逸的感覺。他的力氣並不會比黑瞎子更大,他的速度也不見得有多迅捷,但他的協調性很好,每次都能間不容發地躲開熊掌的襲擊。
這場戰鬥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一分鍾後,決鬥就結束了,依舊能夠站在原地的是渾身鮮血的林木。盡管熊皮很厚實,但最終比不過匕首的鋒利。林木的動作簡潔而有效,和黑熊漫無目的的撲咬和揮擊不同,他的目標隻有一個——那把隻造型奇特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插入了黑瞎子的心髒。
滾燙的熊血沿著匕首的血槽處激射而出,濺得到處都是,勝利者的臉上卻看不到太多的興奮,擦掉濺落到嘴角的血跡,看到的依然那種若有如無的淡淡微笑,仿佛剛才他殺死的不是一隻近兩米高的巨熊,而是一隻不堪一擊的小白兔。
等確定熊確實死了,老楊才哆嗦著走上前去,顫抖的手中還拿著那根粗木棒。
“你怎麼會來這裏的?”老楊問。這裏離營地還有兩三裏路,半夜三更的
“感覺。”林木說:“晚上總覺得你們會有事兒,便出來看看,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