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厭,好久不見。”鍾愷道,“你沒想到我一直在看著你吧?”
他原本與鍾憶皆是天之驕子,養尊處優,容貌幾乎一模一樣。但久經風霜,鍾愷比鍾憶瘦了太多,膚色也深了許多,甚至鬢角還生了些微銀發。
不像弟弟,反而像兄長了。
“你居然沒有死……哈!”沈淵渟後退了幾步,眼裏血絲遍布,惡狠狠地笑道,“原來一直在暗中動作的是你,和花懷離的師弟合作的是你!我說,我怎麼抓不到作亂的老鼠,原來躲起來的是一個‘死人’!”
鍾愷微微笑了一下,道:“自從當年我被你暗算,從崖邊墜落,斷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睛後,就一直在等這一天了。”
鍾憶眼裏浮上了複雜的情緒,喉頭動了動。
虞長樂心道了一句佩服。他隻在虛境裏見過一次鍾愷,那時他笑容和煦,明豔奪目,現在笑容依舊,那雙眼睛本來應該和他的兄長鍾憶一樣璀璨,但現在隻剩下一隻了。
家族凋零,族人慘死,兄長被俘,還要被汙名為走火入魔。自己墜崖,身落殘疾,一個人在暗中躲藏過活,裝瘋賣傻,伺機反擊。
這一定是一個內心非常強大的人。虞長樂想起了他見到鍾愷的那一次,那時他接收到了鍾愷的靈力,那靈力光明如海。過了這麼多年這樣的生活還能保持堅毅的品格,鍾愷非常人能及。
“沈家主,你輸了。”虞長樂輕聲道,握緊了劍,走上前。
“嗬嗬嗬……”沈淵渟身形頹然地搖晃了一下,捂住臉低低笑起來,格外滲人,“嗬嗬嗬……輸了?我會輸……”
他驟然暴怒起來:“我還沒有完!”
沈淵渟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動作快得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隻見鬼藤狂湧,沈淵渟借力落到了血陣中!
虞長樂心中一凜,遭了!
沈淵渟看到幾人神色俱變,就要衝過來,喝道:“不準過來!”
他一站上去,腳下的血陣就冒出了一陣紅光,猶如聞到了獵物味道的蛇一下子昂起了頭。虞長樂停住了腳步,遲疑著要不要上前。
關鍵在於,他們都不知道這個陣是作何用處的,隻有沈淵渟知道。
在出了赤鬼城後,虞長樂和敖宴不是沒有查過這個陣。但這是個非常冷門偏僻的邪陣,隻有精於陣法、且對禁術有研究的人才能知道它的用處。
“這個陣一旦啟動,這一整座山都會飛灰湮滅。啟動隻需要我把這個東西,放進陣裏。”沈淵渟喘著氣,笑著,僅剩的那隻手掌攤開,露出了一段焦黑的東西。
“沈家主,你先冷靜。”虞長樂緩了語氣,“也許明華還沒走出神道。”
那截東西,看大小,應當就是沈淵渟從那間囚室牆壁裏取走的東西。樣子看不太清,像煤炭一般。
沈淵渟目光森冷,笑了幾聲,道:“我還會在乎這個嗎?”
“你們都不能動,除了——縱雲子。”沈淵渟語氣柔和了一些,卻更讓人毛骨悚然,“阿憶,你過來。”
鍾憶麵若冰霜,輕抬了下眼睫。鍾愷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搖頭,道:“無事。”
說著,他緩步走到了沈淵渟麵前,血陣之外。
“怕什麼?阿憶,站進來。”沈淵渟的麵色真的緩和下來了,甚至連戾氣都消散了。這一會兒,那些鬼藤都躲進了他的身體裏,讓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常的、重傷的人修。
鍾憶無聲地與沈淵渟對視了一會兒,踩進了血陣裏。血陣極大,他有所保留,二人之間的距離有一劍左右。
沈淵渟的臉色異常蒼白,他笑了下,道:“阿憶你知道嗎?你身體裏的妖血,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