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段(1 / 3)

憶低眉垂目,冷如雕塑。

沈淵渟從鍾憶身後走了出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連虞長樂都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

這幅尊容,實在已經不能說是體麵了。甚至,充滿了似人而又非人的詭異感。

他的麵貌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因為失血而蒼白了不少,一雙眼眸依舊幽暗不見底。但沈淵渟的穿著已經十分狼狽,處處是灰塵和血汙,讓虞長樂想起了他曾經被追殺、剛剛從赤鬼城裏逃出來的模樣。

那時沈厭九死一生,萬念俱灰,隻剩仇恨不熄,被苗寨裏好心的中原醫師收養。他漸漸恢複,然後,屠滅了這個醫師住的村子,毒瞎了她的眼睛、消除了她的記憶。

虞長樂的目光移到了沈淵渟的胳膊上,他是親眼見過素先生如何一點點醫治好沈厭的傷的。

現在與那時唯一不同是,沈淵渟沒了一條胳膊。而在斷口處,黑綠色的藤蔓扭曲、虯繞著生長出來,根係紮根在血肉裏,組成了一個近似於胳膊的形狀;而另一條斷了骨頭的手臂,皮膚也肉眼可見的鑽出了植物的樣子。

這是被他馴服、種進了身體的鬼藤蔓,骷髏玉蘭!

“沈家主,原來你現在的妖形是這個模樣。”虞長樂扯了扯嘴角,不無諷刺。

沈淵渟的眼睛裏像燒著磷磷鬼火,像是他在燃燒自己最後的命。

這是對峙,他們在說話,也都在等哪一邊先露出破綻。

“我也曾經想過,會不會以這幅樣子出現在世人麵前。那時我想,絕對不會。”他也回以一個微笑,“是我失策了。”

“其實我早在設置出梅宴時,就料到必有結局。那些討厭的小蟲子……在暗中抽掉我的籌碼,刺花印一次次現世,被發現。水災被平,九星令暫緩……桃花窟被毀……你師叔和他那位朋友,滑不留手。直到你入局,被我查到線索。所以幹脆一次全部引出來好了。”

沈淵渟冷笑了一聲,“隻是我還是低估了你們。”

他語調裏還是那種矜貴和自信,仿佛哪怕到了這個地步都不覺得自己會輸。

他道:“阿鈺這個孩子,還是太心軟了。我應當早讓他接受我的指點的。”

虞長樂略被這句話激怒了,問道:“沈厭,你究竟想做什麼?你究竟還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沈淵渟似乎覺得好笑,“功名?出人頭地?世家之主?這些我當然想要,我也都已經有了。是啊,我還想要什麼呢?”

他麵容驟然冷了下來,道:“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很明確。這一身讓人憎恨的血脈……我想要天底下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虞長樂想罵瘋子,想反問難道這樣不就更應該消除隔閡嗎?激化矛盾,隻會出現更多你這樣的人!

但這是他的邏輯,而不是沈厭的邏輯。

於是不必再說了,惟有生死才能裁決!

幾乎是同時,兩邊都動了。鋪天蓋地的藤蔓從地底湧了上來,而它們的根係都聯結著沈淵渟的身軀,這場景驚悚無比。

“吼——”藍龍首當其衝,以龍炎抵抗,天空風起雲湧,雷暴突起。

虞長樂則是與鍾憶戰到了一起,他一交手便有了知覺,鍾憶的動作比前一天更為利落了,顯然沈淵渟已經到了最後放手一搏的時候。

“你知道我的母親嗎?”

轟隆的地動和交戰聲中,沈淵渟笑著問道。他的麵孔依舊俊美,但正是這俊美,映襯著他非人的形貌更加醜陋,那笑意裏滿是諷刺,隨著那無數的藤蔓,無孔不入地傳入虞長樂耳中。

“她是院中玉蘭花樹成精,傾慕沈峰而化形,與他一夜之後就有了我。因靈力不足,母親隻能回到了花樹上,直到一年後才又化形抱著我去找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