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中國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這種東西既然政策不允許,就要變通一下,變成一種無意識行為。就是說,作者修改的方向必須是向無意識方向走,要盡量使第三者關係發生得非常無意識,變成不是有意去做第三者,而是有具體的施恩和感激,不是因為想愛上誰兩人才有了交往,而是因為其他事交往起來,日久生情這種的,要出現很多其他東西,足以表現她不是有意識要破壞別人的家庭,而是有生活中逐漸積累的情不自禁的東西,絕不可能讓她就是要當第三者。
我記得那時還有一個很極端的東西,叫“誰是第三者?”
比較激進的,但拍的沒有什麼說服力。女人在這方麵是比較激進的,特別是所謂的知識女性,她們會認為愛情還是很重要的,不是誰在先,誰在後的先來後到的順序問題,也不是誰有合法性和誰沒合法性的問題。但是,目前咱這兒的政策允許的範圍,不可能把這兩件事都擱在同一水平的位置上。傳統文化的道德觀念天生就和官方政策合拍,或者說官方政策是以傳統的道德觀為基礎製定的。反正拍這種三角的關係,裏麵就要有被譴責的。女作者這樣寫,心理負擔也小。因為她們本身就有這種傾向。而且我覺得這是迎合了大多數人的道德觀念。對一種既有的關係進行破壞這個就是理虧在先了。假如說碰到認為感情就是不合的,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即使有如此充足的理由,第三者還是要受到道德指責,他們會說都這樣子會影響社會安定。現在科學通過化學分析,通過基因分析以及一係列科學研究都證明了,人天生就是喜新厭舊的,異性之間的感情不會天長地久。這些結論對人們道德觀念的影響或改變要一段挺長的時間。不是一有了這方麵的科學論證,人們就能在道德上接受第三者插足和喜新厭舊。但說到除了感情之外的道德理由,那我就認為這跟男女之間的關係已經無關了,很多人利用這個借口說別的事。中國人很愛節外生枝,沒有界限感,給他個借口,他就會天南地北地掄圓了說。所以,既然有這樣的社會氛圍,再加上女人的天然傾向,女人寫這類東西,往往一開始就已經設計好了第三者沒有好下場,有了這個才開始寫。女性本身在這個問題上要求的是一個單方麵的明媒正娶的地位,第三者的地位並不是她甘心的,所以變成了女人與女人的戰爭,男人夾在中間,作品最終要歸到第三者沒有好下場上。男的在這方麵好像就沒有一致的態度,因為作品中的男人麵臨的問題是怎樣為這種越軌的行為辯護,想辦法在妻子麵前、進而也就是在觀眾麵前社會麵前使這個越軌顯得合理,起碼要讓人同情或多少有點理解。一般的作品往往寫的是這樣的男人,把這個東西弄成合情合理,這是人性的弱點,最損了是人性弱點,他會在社會麵前做出無奈的姿態:
我也沒轍,誰讓我是個人呢?!
老俠:無奈的姿態的背後就是無辜的受指責。無奈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男人寫這類東西往往都要把他描寫成一個有情有義有責任感的人,最次也要寫成有責任感,他對妻子已經一點感情沒有了,他的感情完全被第三者占有了,在這種情況下這個男人也還要有責任感,妻子曾經為他付出過,還有客觀上對無辜的孩子的傷害,所以他出於責任還會去照顧妻子,甚至要寫他不顧自己情人的感受,不惜傷害他們之間的愛去承擔對家庭的責任。所以他在離婚上猶猶豫豫的。男人寫男人是自我憐愛、甚至自我美化。女人寫男人是自艾自憐,一種無辜受害的弱者形象。女人永遠是弱者,需要愛憐和保護;男人永遠是強者,需要理解和美化。在這個問題上,男人寫女人寫,很少有把男人在這種三角關係上的某些自私、無恥寫充分,很少把人性中最黑暗的那點底兜出來。還是憐惜自己,他可以沒感情,但不能沒有責任感。這種寫法,就是總要給這種三角關係中加進開脫的甚至美化的成分,而這恰恰是人本身的弱點,不分男女,比喜新厭舊還要虛偽的弱點。而在生活中,無恥的男人太多了,中國的傳統早就養成了中國男人想三妻四妾的貪婪,賈平凹的《廢都》、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顧城的《英凡》已經接近於赤摞地讚美這種貪婪了。他是想兩頭都占著,既有穩定的家庭又有浪漫的情人,既有男性的魅力又有道德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