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玲瓏如何,我便待她如何,不會少,隻會多。”顏淵沉聲一字一頓道,隔了一會兒複又說,“玲瓏那邊,我會照拂她的。不會叫人欺負到她,你放心罷。”
遲桑點了點頭,再不搭理他們,將身子轉過去,背對著他們不肯再說一句話。
“走吧。”顏淵無奈地看著遲桑,“明日再來看他吧。”
回去的時候,絮絮地開始落起了雪。不遠處有人驚叫:“下雪了!”抬頭望去,是不知哪家上仙的女兒,錦衣華服,一張素顏驚訝地看著天空,正是三月三的豆蔻年華。於是身旁一直陪著她的少年撐起了傘,小心翼翼地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終於是挨著姑娘肩頭了,又略微有些顫唞地牽起她的手,那姑娘隻是輕微地掙紮了一下,便羞答答地垂了頭。一場落雪,一把竹傘,就此便成就了一對小兒女。
路旁恰有一朵梅花悠悠落下,妖王伸出手去,那花便恰落在他掌心。顏淵看了前方那對小兒女一眼,指尖微動,掌心裏的花便變作了一把油紙傘,微微泛黃的傘麵上幾朵紅梅開得正豔。其實雪不大,可偏生就喜歡借著遮雪的名義將小傻子摟近身旁,肩挨著肩,掌心貼著掌心,一把不大的傘遮不住風雪,更何況大部分都傾斜到了小傻子頭上,一旁的肩頭便積了雪,漸漸地濡濕進衣衫,可他心甘情願。
“顏淵,我欠遲桑太多。”風雪中,今朝忽然說。
顏淵不語,他們的過往他不熟悉,他隻熟悉這一世的今朝。上一世的愛恨糾葛,他卻一點也不記得了,像是一個台下的看客,看著他們在戲台上演繹出一段段悲歡離合,他卻是那一個融不進故事的過客。
“我真恨……當初看著你死,如今又要看著遲桑死……”她有低著頭說了些什麼,顏淵一時沒有聽清,偏頭去看她,“今朝,你說什麼?”
“我說,”她抬起頭來,赫然一雙暗紅的赤目,“我恨不得殺了他……”
顏淵怔然,不由自主抬手去撫今朝的眼睛:“你的眼睛……”
“什麼?”她眨了眨眼,“我的眼睛怎麼了?”她伸手也去摸自己的眼睛,又是一副寡淡的眉眼和平靜的表情,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恨意衝天,就連眸色也恢複成了平日的黑。仿佛方才那一瞬間入魔一般的今朝隻是飛舞風雪中的一個幻像。
縱然是妖王,也不由得心驚,又仔仔細細地將今朝瞧了一遍,她卻與平日並沒有兩樣,隻是眼裏有些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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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什麼?”嘴上敷衍著,手裏卻將今朝牽得更緊,身子貼得愈發緊密,近能聽到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回了蓬萊,恰遇上自外歸來的東王公,聽今朝說了遲桑的事情,無奈地搖頭:“今朝,沒有辦法了。我們現下裏能做的,不過是打聽好遲桑死後魂魄的歸處,好去守著他,也免得他被魑魅魍魎驚了本身動了仙根,這樣慢慢地過了幾百幾千年,他總會化成原身的。”
“萬一化不成呢?”
“這……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有誰肯把精元給他,他便不用修煉,亦不用擔心這幾千年會橫生什麼枝節,直接變能化作貔貅了,不過再要化成人形,倒是靠自己修煉了,不過省了這一步,便已經跳過了種種意外,是最好也沒有的辦法了……”開了話閘,東王公說得滔滔不絕,旁征博引,還講起千年前一個相似的成功事例,正要再說詳細一點,卻被顏淵突兀地打斷了:“上仙,今朝與我去了這半日,也有些累了,我便先帶她回去了。”
“啊。”忽然被截斷了話頭,東王公才驀然發覺不妥,小傻子這樣的實心眼兒,難免會又再像去救當年的泊玉一般去救遲桑,連忙閉口不提這茬,打著哈哈敷衍過去。
幸而小傻子似乎沒有聽進去,麵上仍是淡淡的。乖巧地隨著顏淵進了屋內,由得他在額頭上親了一記:“你別的不要多想。三日後若你想去送遲桑,我陪你去;若你不想去,我也陪你。我總是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
入夜以後,萬籟俱靜。間或隻有一兩聲被鎮在鏡湖底的鬼車的悲鳴,在夜色中傳得很遠。
蓬萊島的竹屋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一身白袍,悄無聲息地騰起雲來,直往羅華宮而去。
黑夜中的羅華宮亦是靜默一片,方降下雲頭來,屋內的人手指一動,亮起一片燭火,將屋子照得亮如白晝,亦照亮了來客。
“崇恩聖帝真是料事如神。”來人也不訝異崇恩事先的知情,“唰”的一甩衣袍,施施然跨進門去。
“哼。”崇恩自顧自喝著茶,“你是為今朝而來吧。”
說到今朝,方才還笑吟吟的那個人就笑不出來了,掙紮了半日,幾經沉默方道:“她今天,雙目忽然赤紅,滿身的怨氣和恨意,像是……”
“入魔了?”崇恩接過顏淵說不下去的話頭,淡漠地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的路人一般,“還是墮仙了?”
顏淵徐徐抬起眼睛來,緩緩道:“都是。像是要先入魔,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