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顯丘的高地,延綿數十裏,是一片廣袤的平原,一覽無餘的秋景,在斷斷續續的秋風吹動下,平闊而去。
那時,風的氣味,是一種憂傷與哀默。
濟水自西南的平原迎頭而上,跨過齊國境內,浩浩湯湯,湧入邊海。
濟水邊上,一處茂密的叢林,綿延十幾裏,盡管秋意蕭瑟,卻是鬱鬱蔥蔥,生機勃發,密林之中,一條蜿蜒的小道,隱蔽之極,直直插入,將原本完整的密林一分為二。
忽而遠處的盡頭傳來一陣馬嘶,小道附近的密林幾處樹梢異常的顫動起來,幾個機警的腦袋探出,沿著蜿蜒的小道看去。
小道東南側盡頭的叢木一陣抖動,隨即走出一個身影,不,應該是兩個身影。
“是白統領回來了,傷得不輕,好像還有公子昇,快去通知將軍!”叢木中一人朝後吩咐,一邊從叢木中的小道迎了出去。
十幾人很快迎上了白統領,把兩人扶住,小心的攙扶著,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人看了身後,急切的問道:“白統領,其他人呢?”
白統領神色黯淡,無力的搖搖頭,其餘幾人臉上也是一片黯然,他們都知道,那些跟隨白統領迎接公子昇的人,都犧牲了,而,等待他們的命運也並不樂觀。
約莫半個時辰,林木漸漸稀疏,十幾人步子慢了下來,四下張望一番,這裏是一片被砍出的空地,紮著營寨,見到回來的十幾人,都往這邊靠攏。
“罪臣司馬遽護主不利,少主責罰!”迎麵走出一個老將,看見人群中的公子昇,便跪倒在地,周圍的士兵看見領將跪了下去,也紛紛跪地。
公子昇攙扶起受傷的白統領,道:“司馬將軍言重了,快快請起,還有其他的人,都起來吧!”公子昇麵有責色,道:“其實……是我自己,一時貪玩,才闖出了大禍,害的那麼多的弟兄為我喪了性命!”
跪地的人都起來了,司馬遽有些苦澀的道:“少主不必過於傷心,他們誓死保衛少主,隻是盡了自己的本分,隻要……”
司馬遽目光看向很遠的山峰:“隻要少主能夠領導著我們,興複了魏國,我們這些人,以及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就算粉身碎骨,都會感到十分欣慰!”
公子昇麵露難色,道:“司馬老將軍,這個……”
司馬遽暗中搖頭,魏國的滅亡,使得魏國王室一個個慘遭屠戮,僅剩的便是眼前醫人,自然,興複魏國的大任落在眼前這個稚嫩的少年身上,但是,偏偏自己眼前的這個少年,沒有一點點的雄心壯誌,來領導著他們這些人複國興家,這是他心頭的一塊心病,他知道,一切不能逼得太急了,不然,公子昇再次的出走,隻怕會帶來更大的麻煩,他看著身後的這些人,曾經與他出生入死過的魏國士兵,曾經輝煌一時的魏武卒,此時已經經不起稍大的打擊了。
司馬遽不再逼迫公子昇,轉移話題:“少主,你知道嗎,我們的機會已經來臨了。”
公子昇明知故問:“什麼機會?”
“複國的機會!”
公子昇看著司馬遽,眼前的這個老將軍,一生都在為了魏國的存亡犧牲著,如今,魏國,這個已經成為曆史的名字,卻依舊被他堅持著,他明白司馬遽堅持的是什麼,那是一生的信諾,關於忠義的守護,但是,他在心底,對於這種守護有著一種排斥,魏國已經滅亡了,這是他唯一知道的,他不願意為了所謂的複國興家,而再次的斷送了眼前數千人的性命,他見多了戰爭中的死亡,雖然不過弱冠的他,已經深深的對於戰爭有一種由衷的排斥,因而,他不願也不會將司馬遽的話當做一回事,然則,司馬遽畢生的心願便是興複魏國,他又覺得這是對這位老將軍的一番折磨,他信守一生,或許,隻是為了當年魏國王宮的那番壯言闊論,實在不忍,卻傷害這樣的一顆蒼老而忠誠的心,可是,他想到那戰死在沙場的無數的屍體,可怖的景象,一次一次,衝擊著他脆弱的心理,承受不住,變得殘忍了,漠不關心的道:“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