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從前了。雖然,她相信自己,信念不變。

方祈剛的身體如所有人所願,慢慢地日見起色。當他說出蘇醒過後的第一句話時,讓隻是躲在門外的畫茈,感到無地自容的揪心。

她是真覺得自己無法麵對他。她無法跟他解釋所有的一切,她隻覺得自己如果沒有過往,她寧願,從來都不認識他。

方祈剛說,我的鴛鴦佩呢?

舍得

我的鴛鴦佩呢?

在這裏。

畫茈將鴛鴦佩留在了周校長的手裏,她離開了上海。

說要離開了,就要離開得徹底。說要無愛無恨,就不能拖泥帶水。

也許,我可以帶著宋智棋留給我的錢,在廣州繼續周校長的事業。不管是什麼樣的政治形勢,教育都是一個共性的東西。它不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遇見排斥它的人。我希望它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也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擁有它的機會。當初我自己也是因為接近了它,才讓我,能夠有今天。

這算是臨出發前的交待,也是為自己的未來,找一條更有意義的路。

當畫茈向周校長提出了這樣的建議,自然得到了讚同。周韻容一直握著她的手,沒有言語,隻是淡淡問了一句。

你舍得嗎?

舍是因,得是果。有舍才有得。選擇了,證明放棄了。放棄是痛苦的,所以,選擇也是痛苦的。

一聲鳴笛,聽見了火車車輪的轉動聲。

這也許是畫茈這輩子走得最遠的一次。從原來的青德鎮,到省城,到北京,到更遠的地方。她經曆的,是一切生命中無法磨滅的,愛情因果循環。宋芝蘭,宋智棋,他們兩兄妹注定要徘徊在她和祈剛之間,總是在纏纏繞繞中無法洞悉透明,無法抽絲剝繭,無法通到對方應該到達的位置。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是不是就是正正的說明?這種遺憾的結果,就是讓人明白,何謂,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何謂,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生不能長如願,這是最簡單的闡釋。

她帶著祈剛的孩子,和宋智棋的孩子,繼續她的人生。她的人生不再有鴛鴦佩的故事,不再有那五十年的“同延同嗣,同根同命”的承諾。她的心疼,在於,她辜負了那兩段生死相許的情緣,和,幾代人的,美好心願。

看著那一掃而過平原上的樹木,那春來發幾枝的蓬勃生機,讓人想到的,應該是充滿希望的前方。

希望,是有的。但封閉了愛情的心,卻永遠留在了,那絕情絕愛的時刻。

逃避

像流水一般的時光永遠也不會忘記它的使命。讓時間治療悲傷,是最好的藥劑。讓時間淡化疤痕,也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從來如此。

在這個氣候一直非常好的地方,畫茈第一次覺得忙碌的溫暖可以忽略一切。一直的忙碌讓她可以忽略掉那個沒有雪的冬天,那個沒有春暖花開的春天,那個她固執而倔強地選擇離別的時刻。

鴛鴦佩不在了,隻有那塊裝著她和宋智棋結婚照的懷表。嘀嗒,嘀嗒,時針,分針,秒針,時間慢慢地流逝。如果說她曾經的埋怨有誰可以理解的話,她也認了。可是,她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她以前以為被剝奪的一切,其實,是被她自己,毀滅了。

毀滅。

是一種突然讓神經緊縮的反應。就像記憶裏深刻的影響,突然間,崩塌。

沒有那麼一塊東西掛在身上,她希望自己輕鬆一些。至少她不用背負著什麼樣的債。那一封遺書和那一座在桃花莊的墳墓,讓她不可能再選擇一條無窮無盡傷害與被傷害的路,在折磨別人和折磨自己的路上,隻有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