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懂了,人家有佃戶有莊頭,哪用得著自己下地?”
“哦,原來隻是出來做一做樣子罷了。”
“可惜就連做樣子都做不來呢。”
“嗬嗬!”
她倆的打扮依然如他印象中那樣樸素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花色老氣的褂子,唯一值錢點的就是手上戴著的老式盤花的銀鐲子。另外胳膊裏挽著的一籃子紅皮雞蛋也能賣點兒錢,運氣好的話,應該夠買一匹做春裳的料子回來,正好把她們身上的舊衣裳換掉。
隻可惜她們都是一毛不拔的作風,得了錢估計也隻會放小甕裏攢著,然後盼著錢生**生蛋的好事能降臨在她們的身上。
“二位,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請自便。”
其實,真論起口舌來,他未必會輸給她們,隻因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互相知根知底,你曉得我家裏的雞零狗碎,我也曉得你屋裏的雞毛蒜皮,真要掐起來,他隻消踩著她們的痛處,先說說這人的丈夫又去胡寡婦那裏送東西了,再說說那人的兒子怕是沒幾天日子能活了,就能把她們氣個半死。
但他沒有那麼做。
他隻是沉著臉,讓到了一邊,
“喲,心虛了吧?”
“我看是!”
“瞧這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們在逼他呢。”
“要逼也是他媽逼的,管我們屁事!”
“就是,他媽逼的!”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好些粗鄙不堪的話,直到其中一人忽然像是記起了什麼,立刻拉了拉另一人的衣袖,再使了個眼色,對方便會意的住了嘴,瞪了他一眼,接著就撒腳丫子離去了。
“真是不知所謂!”
韋玉樹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想著翠翠當初實在是太好性兒了,才會被這種蠢婦給纏上。
日頭藏進了雲層裏。
天色晦暗。
應是要下雨了。
可她們仍提著那籃雞蛋嗎,徑自往前走,絲毫沒有折返的跡象。
這是上哪兒?
莫非真要拿到集市上去賣掉?
但方向不太對啊……
韋玉樹直覺自己似是漏掉了什麼,但他不想被春日的牛毛細雨淋出一場久治難愈的風寒來,便加快了腳步,沒空去理會她們,而是趕緊回家裏去了。
而很久以後。
或許並沒有過上很久。
韋玉樹才知道真正犯蠢的人是自己。
那天,也是一個春雨將落未落的天氣,燕子低飛,鉛雲低垂。
“你們都回去,不用再送了。”
他帶著袁氏替他收拾好的細軟,施施然走到了村口,正溫聲勸家裏的人回去。
“素素,你趕緊跟我走一趟,翠翠她怕是活不成了,就撐著一口氣,要給你留句話呢!”
而大馮氏就是在這個時候竄出來的,抓著馮氏的手,慌亂道。
也許真的是應了韋臨風當日的‘祝福’,一個多月前,春兒便寄了封家書回來,說自己在路上很平安,吃得好睡得好,讓她勿要掛念,等過段時間她和爹都消氣了,自己就會帶小工一道回來拜訪了。
雖則不是眾人最想要的‘幡然醒悟’的結果,但總好過下落不明不是?
“翠翠她……前些日子不是還好好的麼?聽說……還爬到樹上去摘杏花了。怎麼可能……會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