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伍自力那猶若神跡的技藝真令同學們為之一震,大家似乎一下子就忘卻了前麵道路的艱難。雖然“一招鮮,吃遍天”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但是同學們終於不再迷茫和彷徨,不再徘徊走在藝術道路的邊緣。也許一兩年的付出不能夠得到什麼結果;但如果傾盡一生,是不是該有一定的成果呢?其實,答案早已經不重要了;通過一年的學習,大家早已經離不開這炙手可熱的繪畫生活了。這一次,從前輩的身上,他們證實了可貴的前途;所以,不論前麵的刀山火海,他們唯有背水一搏。就在此時,陳倫卻難以暢懷。受父輩影響至深,對他而言,繪畫顯然不能夠是他人生中的事業。即便他沒能走上仕途,退而求其次,繼承父業也是他必然的使命。人生太短,追逐事業的成功是每個男人的必然選擇,陳倫更不能逃避。已故者的遺願,長者的心願,無不是希望扶植他再創一個新的時代。這是一種對目前繪畫生活的一個巨大阻力,陳倫深深明白,頑固的封建守舊思想深入人心幾千年,怎麼可能是一個新思想輕而易主就能取而代之的呢?故而,陳倫在學習繪畫的開始,其實是一個棄學的決定,因為這條道路並不屬於他。但是,他又為伍自力突然表現出來的驚人技藝而歎惋;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繪畫道路並非一定會半途終結。如果他自己再努力些,跟著這樣一位高人學習,考上清華北大這樣的名校,那麼他不就有可能得到周圍人的支持和稱讚,而不會因此而受到責難嗎?這樣的想法讓他開始亢奮起來。為此,他私下裏向宋河老師追問了伍自力老師的具體情況。宋河老師絲毫沒有吹捧的意味,他反複強調伍自力老師足以勝任學生們高考前的集訓老師,不是因為伍自力老師是位才華橫溢擅長水彩畫的青年畫家,更重要的在於他對曆年高考情況吃得非常透,是非常實用的指導老師,他推薦他!如此,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一貫認識,陳倫便安心地期盼著去省城集訓那一天的到來。
繪畫的課程豐富了,同學們的日子也更加充實;但是,幾十個白天黑夜“刷”地一下就翻書般地過去了。時間急促而過,補課匆匆結束。在一番客套之後,陳倫帶著深深的感激之情暫別曹宇一家,踏上了返鄉的行程。每一次的輾轉,都留給陳倫無盡的懷念。人生果真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麵對歲月的流逝,陳倫總感歎生命的短促,世事的滄桑。久而久之,悲天憫人的性情自然而生,閱曆人生,難免蕩起回腸。所以,這樣的情懷,無論將來是富貴高歌,還是刀劍冰雪,都將令他對自己的人生無怨無悔,矢誌不渝。
曆經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陳倫便再次出現在陳家灣的村道上。驕陽似火,空曠的田埂上,芝麻花開,玉米棒長,蜻蜓點水,蜜蜂相伴,這是個不得閑的時刻。村河畔旁邊,滿是蘆葦晃蕩著身軀,似乎在為夏種夏收而打氣。這是“雙搶”的季節。雖然陳家灣不再盛產莊稼漢,但是那些還有點精神的老人家不甘寂寞地延續著先輩的生存方式,對農田不離不棄。地不能荒廢,作為村戶聯組長的陳巴金一下子包攬了村裏四十餘畝地,帶領著村裏的老少婦孺奮鬥在這片土地上。地並不多,收成甚至難以維持生計,這也是當初青年們離開鄉土外出打工的主要原因。成千上萬的農村勞動大軍湧入城市的各個角落,工廠,建築工地,物業清潔,甚至拾荒。。。為了生存,他們忍辱負重,做著極為艱辛的苦力;為了將來,不計較付出和犧牲的代價是什麼?隻要能生存。這是每個第一代農民工的錚錚誓言。所幸的是,他們終於挺了過來,成為社會變革中的一支主力軍。陳巴金和陳倫家也還有些不淺的交情,算是半路子的親戚關係。
當陳倫晃蕩到陳巴金跟前時,就客氣地問道:“金叔,你知道我奶奶在哪嗎?”正在忙著施肥的陳巴金抬頭一望,笑道:“原來是你小子回來了!這些日子不見,你小子倒是越發俊俏了。趕明叔給你介紹一個媳婦,也好讓你九泉之下的老頭兒安心啊!”
“金叔,你盡管拿我開玩笑吧,下回村裏有什麼修堤壩的事情,你可不要找我頂缺哦!”陳倫不滿道。
“看你小子,一點也不幽默嘛。再說了,娶媳婦怎麼了?看你這熊樣,像個大姑娘似的,將來沒準還睡不上媳婦呢?”陳巴金一本正經道。
此時,陳巴金的老婆慈英不樂意地看著丈夫瞎掰,就此說道:“看你,老不正經,越說還越起勁了。人家小倫將來肯定是有出息的,你還怕人家娶不到老婆!小倫,別跟你叔一般見識,你奶奶在村東頭菜地裏摘棉花呢?趕緊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