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曄話說了半截，突然聽那邊沒了聲音，接著耳邊傳來劇烈響聲，他不由將手機從耳朵邊移開，然而那邊卻掛斷了。白曄心裏立刻有不好的預感，他不再糾結電話——料想宋昀奕和他的通話十有八九是被徐峰阻隔斷了，宋昀奕的手機恐怕已經毀壞，恐怕都不能再打通。 事實上，在今晚最開始時，白曄在進地鐵之前就已經打過宋昀奕的電話，但不知為什麼沒有打通。白曄在地鐵上發現手機能夠收到信號，急忙給宋昀奕打過好幾通，這幾次雖然都打通了，卻依舊無人應答。直到他出了地鐵，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打過去，在他即將失去耐心前，宋昀奕才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 那一瞬間白曄心裏升騰起了無盡的希望——倘若宋昀奕此時還沒有和徐峰見麵，倘若這時宋昀奕正在家裏麵，那一切都好辦了。 但世事往往事與願違。 宋昀奕接起電話時，白曄聽到了背景裏籃球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時，心就開始往下沉。宋昀奕說他在和徐峰打球時白曄簡直要瘋，趕忙告訴他快離開那，然而宋昀奕卻怎樣都抓不住他的要點。 現在宋昀奕的手機肯定已經被毀了。白曄想，但是他仍可尚存僥幸——隻要他還沒有被強製投入到下一個循環中，及證明宋昀奕現在還好端端的活著，可能已經受了點傷，但是影響不太大。 白曄出來得匆忙，他隻背上了自己的那隻棒球棍就趕來學校。現在宋昀奕雖然還活著，但也有一半的幾率很快死去。 白曄注意到校門口保衛室裏的保安此時趴在桌上昏睡得不省人事，他沒空繼續觀察，悄沒聲地從門上爬進了學校，馬不停蹄地往校體育館趕去。 夜間的校園路燈隻點了兩三盞，宛如潛伏在暗夜中的巨獸。白曄的心“咚咚”狂跳著，他從側麵跑到體育館入口處，先是背靠在門邊的牆上聽裏麵的動靜——什麼都沒有。於是他緩緩探出個頭去，玻璃門開著，裏麵燈火通明。 周圍非常安靜，但是一個人都沒有。 白曄走進去，他注意到不遠處的球場邊上躺著隻手機，走近一看屏幕已經徹底碎掉了，機身也往裏凹著。而在距離手機隻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地上淌了一串血滴。 白曄感到嗓子眼仿佛被什麼扣住了，竟發不出任何聲音，手微微顫抖著，在上麵點了一下，很新鮮的血，還沒來得及徹底幹涸。 此時白曄腦海裏驟然響起了黑影曾經說過的話：“你無法改變死亡。” 他終於肯略微正視黑影說的這句話——假若事實確實如此，那麼即使這次他能夠成功殺掉徐峰，也不一定能就此將宋昀奕從這該死的循環中徹底解救出來。 而到了最後，恐怕就隻剩下那唯一的選擇了。 宋昀奕就地打滾的時候，還在心裏慶幸著他每天的堅持鍛煉。不然此時怕是沒有那麼靈活，雖然之前的打球耗費了不少體力，但他認為在生死前自己能夠再多堅持許久。 趁著徐峰將刀從地板上拔出來的間隙，宋昀奕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再理會右手臂上的那一道傷口，直接衝出後門。這要得益於吳軍在開體育館的門時，喜歡將前門和後門一起打開，否則他今晚怕是要死在這該死的體育館了。 “你以為你還能跑到哪？”徐峰在後麵追逐著，他聲音早就沒有了往日裏的陽光活力，十足地透著陰冷。 體育館的後門外隻有一小片空地，左側原本有一個小出口通往外麵，然而此時已經被堵死了。再往前就是一堵矮牆，越過那矮牆，將會到那座修建到一半便停工的廢棄建築。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沒有希望的模樣。 徐峰正在逼近，他好像也認為宋昀奕已在劫難逃，整個人都極為放鬆甚至放肆，他舉著那把長砍刀，慢慢往宋昀奕走過來，臉上竟然還掛著笑容。 宋昀奕隨著徐峰靠近而不斷後退，他的背很快便靠上了身後的那堵矮牆，心裏念叨著白曄，這個時候隻能夠祈求對方能夠盡快趕過來。但是白曄的家離學校很遠，宋昀奕不確定對方在電話斷掉後能否立刻就趕過來，然而現在，似乎也隻有相信對方了。 徐峰終於逼近了，宋昀奕眼睛四下瞄著，想看哪裏有突破口，然而不等他做出判斷，徐峰突然被一人從側麵撞開，宋昀奕一怔，竟是吳軍。 他沒想到和徐峰一直形影不離的吳軍，在這件事上跟徐峰竟然不是一夥的。 徐峰被吳軍撞到一旁，手裏卻仍緊緊握著那把刀：“我暫時不想殺你，滾開！” 吳軍顯然並不打算就此讓開，他甚至擋在了宋昀奕的麵前。 “你這是？”宋昀奕因他這個舉動驚呆了，不由低聲問道。 “你最開始轉學過來時，是我提議他找你打球的。”吳軍無奈地低聲道，“或許今天的事，也有我的一份責任。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死掉。” “但是你打不過他的！”宋昀奕絕望道，“別這樣，和我一起逃走吧。” “隻能逃一個。”吳軍低聲道，“而那一個就是你。”他說著，手往後狠狠推了宋昀奕一把，“順著那棵樹爬到牆對麵去，找機會跑掉。” 宋昀奕低聲道：“我不能拋下你不管！” “這件事由不得你！”吳軍再次推了他一把。 這時徐峰的聲音冷冷插了進來：“你們倆談好誰先死了嗎？” “快滾！”吳軍咆哮起來。宋昀奕咬咬牙，轉身往那棵矮牆旁的樹跑去。他身手還行，爬上了樹，但他還是難以放心，回過頭去看吳軍和徐峰。 此時吳軍和徐峰已經膠著在一起，吳軍一手抓著徐峰拿刀的手，一邊扯著徐峰狠狠往牆上撞。宋昀奕看得心都要揪起來。徐峰被狠狠撞在牆上，手上的刀竟然仍舊沒有鬆，他靠在牆上，衝吳軍道：“你殺過人嗎？” “什麼？”吳軍被他問得一愣。 徐峰卻趁機猛地抬腿擊向吳軍腹部，吳軍痛叫一聲往後退去，徐峰即時往下一絆，吳軍下盤不穩，就這樣往後摔倒在地上，宋昀奕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跳下樹就衝向徐峰。 “你別過來！”吳軍立刻注意到他的動向，尖聲叫道。與此同時他重新爬起來，再次衝向被宋昀奕吸引了注意力的徐峰。 然而徐峰須臾間便回過神來，他麵向吳軍，揮出了他的長砍刀。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靜了。宋昀奕眼睜睜看著那把反射著光的雪亮長刀，就這樣刺入了吳軍的腹部。 “吳軍！”宋昀奕失聲尖叫。 吳軍勉強看向他，血從唇齒間溢出來，他做了個口型，宋昀奕淚眼朦朧間讀出來，對方是在叫自己跑。 “跑。”吳軍看著他，眼裏還有光，似是無限的期盼。宋昀奕擦幹眼淚，在徐峰回身來找他前，匆匆爬上了樹，抓住圍牆邊緣，蹬著樹枝爬了上去，他回過頭看一眼徐峰，對方將刀從吳軍腹部抽了出來，吳軍抬起了手，似乎抓向徐峰，卻被對方一腳踩住，甚至蹍了蹍。接著徐峰再次猛力揮出一刀，這次狠狠砍在了吳軍的左肩。 血液迸濺出來，吳軍痛得已經發不出聲音，隻有徒勞地張大著嘴，仿佛在遠離水源的岸上那渴水的魚。刹那宋昀奕想到的竟是曾經被自己切壞的西紅柿，他看著吳軍被徐峰連砍數刀，刀砍在人肉和骨頭上的聲音令他渾身發寒。終於，吳軍再也發不出丁點聲響，他渾身是血，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徐峰停下了動作，他將刀從徐峰的身體裏提出，緩緩轉過身，他身上濺滿了來自於吳軍的血，徐峰這次沒有再笑，隻是靜靜看向了扒在牆上的宋昀奕。 警鍾驀地敲響，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宋昀奕從矮牆上躍下，不顧摔得生疼的腳，沒命地往那座在月光下光禿禿的危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