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曄還是決定去學校看一眼。 內心深處，他是想要給喬若葉的事做一個了結，今天去學校，也是為了能夠和喬若葉有點接觸。然而沒想到的是竟然看到了應該踩點到學校的宋昀奕，他心裏先是驚訝了一秒，才想起他頭天不在，沒法給對方普及“有不止一個人追在你後麵想要殺掉你”這件事，所以對方目前對於來學校這件事並沒有抵觸情緒。 白曄忍不住多看了宋昀奕幾眼，他還沒跟這樣的宋昀奕接觸過，對這個全無陰霾的家夥感到新奇。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一旁沉默翻書的喬若葉奪去，他看著她，心裏在考慮到底給如何與她套近乎，博得她的信任。喬若葉似有所感，抬眼看過來，白曄急忙撇過臉，假裝從未注意過她，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咦？”不等他做什麼，旁邊先一陣低低的驚呼，白曄眉頭一跳，裝沒聽見。 “你是坐這裏的嗎？”宋昀奕對他的冷淡視而不見，反而率先開口，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這邊傾斜。 白曄方下書包，已隱隱感覺到四周投過來的視線，不好將不想理人這點做得過於明顯，隻好道：“我的座位在這裏。” “這麼說你是我的同桌了？”宋昀奕道，他又往白曄身邊湊得更近了，語氣裏竟有點小小的興奮，“我還以為全班隻有我一個人形單影隻，原來我也有同桌啊。” 白曄在心裏想著這家夥到底幾歲，沒有理他。 宋昀奕好似沒有脾氣，對他的冷淡視而不見，甚至還傻乎乎地“嘿嘿”笑了幾聲。 一整天下來，白曄渾身上下從見到宋昀奕就支起的刺已經被宋昀奕磨得要麼全掉了，要麼都光溜溜的，沒有一點殺傷力。他對此也非常無奈，甚至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痛恨，然而事已至此，他也隻有默默躲開，避免跟宋昀奕過多接觸。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壓根就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傍晚放學，天已經暗下來，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白曄一下課立刻便背上包衝出了教室，然而等他在一樓停住，猶豫著到底該不該打傘時，眼角瞄到一抹白色。 白曄：“……”鑒於他倆是一個班所以同時下課的前提，他忍住脾氣，也不再糾結打傘問題，直接往外走。他想在雨下大之前回到家。 四周剛放學的學生熙熙攘攘的，有打傘的也有直接淋雨走的，就像他一樣。白曄在人群中靈巧地躲閃穿梭，走得竟也不算慢，然而在穿過露天操場時，他偶然一瞥，卻被那遊魂一樣的白色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跟著我？”白曄擰起眉。 宋昀奕隻是笑笑，細細的雨絲撫在他臉上，沾濕了他的發絲，卻不令他顯得狼狽。白曄皺著眉，停頓了幾秒，轉過身走了，並打定主意不要理對方。 然而宋昀奕就像一條小尾巴，一言不發地跟著白曄身後。他相當沉默，甚至可以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步伐速度跟隨著白曄的變化而變化。但他愈是這樣，白曄心裏愈是沒來由地煩悶。於是白曄越走越快，心裏也開始憋著一股氣，兩人競走似的走了一長段路，下了學校外麵的長坡後，白曄猛地停住了。 他轉過身看向宋昀奕，而對方兩手插兜，對他微微笑著，非常好脾氣，眼神甚至閃著那麼點理智寬和的意思。 “你不要老跟著我！”白曄怒道。 宋昀奕仍是笑了下，卻拒絕：“不行。” 這話倒把白曄給噎住了，他頓了幾秒，才找著詞彙道：“為什麼？” 宋昀奕道：“你一臉分分鍾要衝向馬路中間找車撞的模樣，我怎麼放心？” 白曄想冷笑一聲，可那嘲諷的語氣卻哽在喉間，最後溢出的卻是軟綿綿的一聲：“哦。” “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麵，但我還是想說。”宋昀奕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白曄的神情，“人生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不要輕易放棄它。” “……哦。”白曄看著這個早就不知道死掉多少回的家夥給自己灌雞湯，一時竟有種難得的槽多無口之感。 “今天第一次見麵，我好像還沒有做自我介紹。”宋昀奕仍笑眯眯地瞧著他，“我叫宋昀奕，宋朝的宋，紀昀的昀，奕世載德的奕①。” 白曄聽他自我介紹，好像察覺到什麼，但那思緒卻仿佛這輕飄飄又轉瞬即逝的雨絲，令他絲毫掌握不住，宋昀奕說完後一直微笑著緊盯著他，直到他迫不得已般開口：“白曄。” “是哪兩個字？”果然，宋昀奕追問起來。 “白色的白，曄，日月的日加才華的華，行了嗎？”白曄沒好氣道。 宋昀奕嘿嘿笑，還是那副沒脾氣的樣子：“我們倆名字裏都有一個日子做偏旁的字啊。” 白曄生硬地點頭，卻不打算多說什麼。 宋昀奕似看出他不願在這方麵多言，直接道：“其實我才剛來到這個城市沒多久。” 白曄沒有說話。 “我以前待的那個城市很幹燥，沒有像G市這樣頻繁下雨。”他說著伸手，掌心向上攤開，似想承載雨絲或者是什麼，“但我發現它們各有好處。”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白曄遂看他一眼，見宋昀奕仍笑著看他，心裏不知為何就是惱了，轉身便繼續往前走。 宋昀奕跟在他後頭，語氣輕快地道：“我喜歡這麼潮濕的天氣。我們那邊雖然天氣很晴朗，但有時候會發現空氣裏灰塵太多了，所以經常有灑水車每天灑水，還放著童謠，老遠就能聽到。” 白曄看他一眼：“灑水車？” 宋昀奕見他感興趣了，加快兩步走到他邊上，手上比劃著：“對，就是一個類似卡車的車，隻不過後麵的整個車廂都裝滿了水，然後邊走邊灑。每次灑水車開過來的時候，都可以看到路上的人五花八門的躲閃姿勢。我曾經親眼看到一個不好好走人行道的人，聽到灑水車要來了，連滾帶爬地從馬路邊想要往人行道上走，結果不小心摔進了綠化帶，還被灑水車澆了一身水，哈哈哈哈。” 白曄若有所思，一時忘記自己正跟宋昀奕生悶氣。 “G市這麼潮濕，是不是沒有灑水車？”宋昀奕問，不然這位新同桌不至於會不知道灑水車長什麼樣。 “我不知道。”白曄搖搖頭。 “不知道？”宋昀奕似是驚訝了。 白曄卻不再理他，此時已走到地鐵站邊，他徑直往地鐵入口走，絲毫不理會身後的宋昀奕。他當然沒有親眼見過什麼灑水車，也沒有人跟他提過灑水車這種東西。 電梯帶著他下行，白曄忍不住回頭看去，宋昀奕已經不在了。今天見到的宋昀奕有別於他之前任何一次循環中見到的宋昀奕。 不論他再怎麼否認，內心的掙紮已經愈發激烈。今天的見麵，令他對未來的計劃更加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