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曄沒有去學校。 他呆坐在床邊，腦海裏不停回想著喬若葉的“我……可以相信你嗎？”那個問題。 以及黑影死前說的話：“我沒想到，你竟然比我更傻。” 為什麼黑影會這麼說？難道他曾經有過和自己類似的經曆嗎？但為什麼要說傻？白曄仔細回憶黑影死時的情景，直到篤定對方確實是死了，才開始想其他的事情。 他嚐試隔空取來書本，但是失敗了。隨風而動的窗簾擾動著突出桌麵的紙頁，一切都是平靜的，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白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的力量最後還是徹底消失了，現在的他或許跟宋昀奕已經沒有兩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站起身往洗手間走，中途還被絆了下，差點摔倒。 萬幸的是，鏡中倒映出的人影，那臉孔並不是宋昀奕的臉。還是經過他改造的臉。他不由鬆了口氣，洗了把臉後回到臥室，再次呈大字躺下。 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消極情緒，卻是最沉重的一次。他想救喬若葉，卻倍感束手無策，至於宋昀奕，他不知該如何對付這個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 即使殺了高霖…… 等等，如果殺掉高霖呢？是不是能夠就此結束輪回？這樣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解脫？ 白曄從床上坐起來，呆愣愣盯著窗戶。高霖是指使喬若葉對宋昀奕動手的元凶，雖然喬若葉本身難逃幹係，但總的來說是高霖起到主要的作用，如果他從高霖下手，或許一切都變得簡單…… 白曄想著，又躺回去，翻了個身，湊到床沿，看木地板上的木紋。他現在確實喪失所有力量，恐怕已無法以自身取代宋昀奕，但說讓他幫宋昀奕逃脫噩運，卻總不甘心。 想想喬若葉。白曄在心裏對自己說。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對喬若葉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這些心思因為每日壓在肩上的死亡導致的沉重思緒而被無視，今天他刻意忽略宋昀奕的事，那份旖旎心思卻又迫不及待地漾上心頭。 這情愫好像煙霧般纏纏繞繞，撩得他心煩意亂，隻好又去洗了個臉，再到客廳坐下，開始根據記憶寫之前獲得的那些線索。 他仍記得在辦公樓洗手間看到的那球鞋的模樣，為了保險，想先去學校看一看。白曄想著喬若葉遇到的事，隻感到徹骨寒意，真是前所未有的齒冷，還有難以壓抑的憤怒痛恨。 今天不去班裏，倒是可以去學校。 白曄不再遲疑，立刻換好衣服，往學校趕去。 等白曄到了學校，已經是第三節課上課時間了。 由於上一循環已經查探清楚全校老師的課表，白曄不必愁於在哪堵住高霖，他趁保安沒有注意，偷偷溜進學校，一路貼花圃走，此時還是上課時間，又是上午，操場上空曠得很，白曄一路小跑，進到辦公樓裏，他記得化學辦公室往上一層還有個大會議室，一般沒有人往那邊走，他可以在四樓往上的樓梯邊等著，一有不是高霖的老師來他就溜到五樓去。 白曄到的時間也非常湊巧，他剛爬上四樓，下課鈴聲就響了起來，教學區遲鈍了幾秒，人生漸漸充盈，白曄立刻跑上通往五樓的樓梯，在邊緣趴上，小心注視著樓下。 一連來了三個老師，都不是高霖，每次白曄都一溜煙跑上五樓，確定老師進了辦公室再慢慢下樓。然而直到快上課還不見高霖，就在他以為已經錯過對方時，聽到樓梯間響起一陣拖遝的腳步聲。 他小心趴到樓梯扶欄上往下看，果然是高霖。對方一手拿著教案，正慢慢上樓，而另一方，白曄小心緊盯著對方的鞋，一路隨著高霖的往上，自己也在逐漸調整高度，小心往上。他終於看清高霖高霖穿的鞋——灰色鑲藍邊。 很多男教師都穿的皮鞋來上課，高霖算是少數人。白曄回想著自己剛剛看到的，心裏一陣緊縮，卻又有怪異的興奮感，然而不等這一陣勁過去，高霖的腳步卻突然停下來，白曄注意到對方的頭似要往上仰，暗叫不好，幸好他現在已經快到五樓，趕緊邁上最後一階台階，悄聲跑離樓梯口。而與此同時，他屏息注意聽高霖那方麵的動靜，果然聽到快速上樓的聲音，白曄第一反應是想要逃進大會議室，然而他晃動幾回門把手後，絕望地發現——門是鎖的。 他知道時間不多，看一眼走廊盡頭，又看一眼欄杆，深吸一口氣，一手撐著欄杆直接翻出走廊，整個身體懸空在五樓外，此時隻能慶幸樓下沒有人。然而那隻手太明顯，他低頭看到牆壁上種植迎春花的嵌牆式泥築花缽，心想或許能夠堵一把，另一手比劃著懸在其上方，再次深吸口氣，鬆開了緊抓在欄杆上的手，隻是一瞬間的事，白曄的手牢牢抓住那個花缽邊緣，另一手也感覺把住。他能感到最開始抓住花缽的手傳來劇痛，但是此刻什麼都已顧不上。他小心低下頭往四樓看，確認走廊上沒有任何人，直接施力令身體往外蕩起，如此重複三四次後，在最後一次往後蕩又回來時，他鬆開了雙手。 落地的一瞬間白曄感到雙腿劇痛無比，接著又整個人滾了一圈，狠狠撞在牆上，痛得他眼冒金星。他睜開眼的一地反映是看向五樓的樓梯口，確認那裏沒有人時，才爬起身，連滾帶爬地往樓下跑去。 他知道高霖不會追到四樓就罷手，先是忍痛跑進三樓的洗手間，關上門後，才小心翼翼喘息著摸遍全身，竟沒有任何傷處。隻是那痛是實打實的，現在也隻是稍稍減弱。 沒想到還挺硬。白曄自嘲地想著。他在洗手間裏一直等著，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他看一眼手機，確定這節課高霖也有課後，再等了十分鍾，才從洗手間裏出去，慢慢往外走。 白曄沒有立刻就回去，而是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裏待著，用新買的稿紙和筆計算該如何除掉高霖。直到下午放學時間，白曄收拾好，在宋昀奕回家的必經之路站著，果然看到宋昀奕一個人背著書包走過來。 對方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但是他不在意。他隻是暗沉地注視著對方熟悉的臉和神情，內心卻無比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