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乃至死,不隻於病者本人,於其身邊親友,也是無比的煎熬。
爹娘、媽媽、李魚哥哥、敦厚、狗四,還有跳子哥哥乃至於羅伯伯袁奶奶諸人,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一一從心頭閃過,每一雙都那麼溫柔。最後定格深烙在小姑娘心底的三雙眼睛,是爹娘和媽媽的,都是一樣的沉靜而溫暖。
伍暖馨第一次讀懂那溫暖後麵藏也藏不住捂也捂不住的東西,那是深深的疼惜和擔憂。
每次犯病醒來,看到的都是這樣的眼神!
伍暖馨心神一震。自己從來都隻覺得被人守護,心安。可竟然直到現在才體會過來,看著親人受苦,心裏原來這般難過!
“怎麼哭了?”
父親厚重的嗓音突然響起,伍暖馨未及應對,身體已被高高抱起。人還在父親的臂彎裏,身體已經被寬大的皮裘裹緊。這是母親的皮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總放在自己床頭,時常加蓋在被子上。
“臘月深寒,還開著窗,要著寒了······”
伍暖馨正情動於衷,恰恰被父親抱成一般高,平視著這個高大粗獷又溫暖的漢子,這張熟悉的麵孔,近在眼前,小丫頭忽然就看呆了。
女兒直直盯著自己,表情奇怪,眼裏還含著淚花,伍進軒不由得一愣。
沒等父親反應過來,小丫頭忽然燦爛一笑,噘起小嘴就給這漢子額頭嘬了一個響啵。
這一瞬,鏡湖劍院的一品教習,高大豪邁贏得美人柳柔芝芳心的漢子,仿佛被冰凍住了。身體繃緊,眼睛放光,下巴和嘴唇打戰,卻說不出半句話。
“這,這······嘿,嘿嘿哈······”
敦厚講的一點沒差,男人笑起來果真是石頭開花,看上去又醜又蠢。伍暖馨思及,心裏的歡喜衝淡了親吻父親的嬌羞,見父親想繃卻又繃不住,不自然地大笑著,忍不住也咯咯開懷暢笑起來。
伍進軒忘了之前的疑問,扭過頭,三番努力,終於控製好心緒,再回過頭,已然眼眶微紅。
“今日怎麼不練功了?這樣高興,是在你白玉媽媽那邊得了什麼好什物?”見閨女隻是樂,又道,“天這樣冷,不練也好,仔細寒症發作,又要受苦。”
言未畢,單手揭開被子,就把女兒往床上放,嘴裏自顧續道:“你說話晚,該多多說話才是,心裏開心怎麼也不說話?盡跟那倆小子學作怪······”
伍進軒本非話多之人,此刻卻喋喋不休,小丫頭靈秀,了悟是自己的突然舉動將父親方寸打亂。看著很覺有趣,一時間煩憂盡去。
“爹爹,明天給我尋一味大大的補藥來吃可好?”伍暖馨問道。
“那可不行,你這身體吃不得補藥,要慢慢養······女兒不要急,爹爹跟你講啊,你這寒症,這兩年可比小時候要好多了。爹爹看啊,隻要你好好吃藥好好調理,用不了三五年,你就全好了。說不定修行上也一點都不落下······隻是你身子骨,很是特異,別人吃補藥是大補,你吃了,身子是補了,可寒氣也會隨之加重,因為······”
伍進軒難得的溫和囉嗦終於被女兒打斷:“爹爹說的女兒都知道,可女兒覺得,這凍死人的寒氣,可能不是我的身體骨血引起!”
伍進軒一愣。
“何況女兒還有《無翳經》真氣護體,試試也沒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