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事

春日柳絮,飄飄嫋嫋,牆紅柳綠,鶯聲燕語,蝶戀花飄香。

皇宮甬道上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拿著掃帚,提著水桶,灑掃著。前幾日還下著綿綿的陰雨,冷得刺骨,今日卻暖和起來了。各宮負責衣物的宮女們陸陸續續從宮殿裏頭搬出了主子所用的被子晾曬開來。

被拘在後宮中的小主子們也三三兩兩領著宮女們往禦花園走去。

今年是天熙二年,年幼的新帝才繼位的第二年。先帝於壯年駕崩,生前皇嗣多為公主,唯一的皇子乃劉皇後,也就是今劉太後所出。如今皇帝不過剛滿七歲。

如今宮中活得久了的老人,說起當年先帝奪天下時耀耀生輝的雙眸閃著淚光,再對比今上,都不由得偷偷摸摸地歎了一口氣,暗自感歎著,那麼多公主,若是有一位是皇子,該多好。

“死了?死了就買副好點的壽材,別汙了皇室的顏麵。”慈寧宮正殿上座,一身著寬鬆百鳥朝鳳圖樣的貴婦人朱唇微啟,雙眸微閉,手輕輕地搭在了靠枕邊上,玳瑁指甲哢擦一聲,勾起了靠枕蜀繡上的一根絲線。

下手左邊坐著的美貌婦人頭上簪著通透的羊脂玉簪,眉眼未有黛色染成,一身素服仍不掩姿色,娥眉輕蹙,身子前傾,玉手擰著帕子捂著嘴巴,雙肩微微輕聳了幾下,似乎在抑製啜泣聲。

劉太後將冷凝的目光輕輕掃過美貌婦人的臉龐,落在了靠枕上,淡淡地道:“哀家累了,跪安吧。”

美貌婦人這才欠身起來,深蹲行禮,後頭的人跟著魚貫而出。

劉太後微微抬手,身後的劉嬤嬤趕緊上前攙扶,劉太後一搖一擺地往內室裏頭去,臨了瞥了靠枕一眼,“既然有瑕疵,就扔掉吧。”

劉嬤嬤躬身應了。

她的一句吩咐的話,看似是在說的靠枕,但劉嬤嬤卻明了,劉太後說的其實是人。

劉嬤嬤服侍了劉太後小憩後出來,輕柔地喚了大宮女墨書,一齊將靠枕搬了出去。

慈寧宮宮規森嚴,平日裏少有人在抄手遊廊走動,若沒有當差,便在屋中歇著,鮮少出門。

墨書與劉嬤嬤將靠枕搬到了宮門口的牆角下,自有內務府的人過來收拾。墨書從袖口中掏出一方素帕,先遞給劉嬤嬤,擦了額頭上的細汗,才接過擦了,收下。

“太後娘娘是不是這次就稱心如願了?”墨書神色不明地壓低了嗓音,“剛才太妃們來請安,奴婢正巧出去領了太後娘娘書房裏頭的擺件,進正殿遠遠瞅著周太妃哭得梨花帶雨似的,哪成想,一出門,臉上一點濕都未曾有。”

劉嬤嬤唇角微微一抿,墨書微微張了下唇舌,沒有再多話了。

兩人順著抄手遊廊走到了分岔路,劉嬤嬤駐足頓了一會,才道:“墨書,你先去太後娘娘寢殿門口候著,若是太後娘娘問起我,就說我去屋裏拿東西了。”

“行,嬤嬤自去吧。”墨書望著劉嬤嬤快步往西北角小門走去,心裏暗道:嬤嬤年紀越大,越發心腸軟了。

墨書一抬手,摸到了抄手遊廊邊上的壽山石盆景,一股子涼意透過指尖,她不由得抖了下`身子,“也是,怪可憐的。”

公主所較為僻靜。自立朝來禮儀規定,公主生母若在世,可與生母同住。

劉嬤嬤腳踏上略帶青苔的階梯,麵容嚴肅,大步往小廚房走去。

“嬤嬤,你說該怎麼辦?靜淑公主那臉色太嚇人了,我們,我們再去求求太後娘娘吧?”絲竹擰著手中破破爛爛的帕子,看著衛嬤嬤拿著缺了一個口子的刀子來回剁著綠油油的草,發出了青澀的味兒,邊上是半碗青黃的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