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白轉來一高當天,班主任在安排座位的時候犯了難。他直指向晚旁邊的位置,堅持要坐在那裏。而這個位子上,當時坐著許菲麗。也就是他如果坐在那裏,許菲麗就要換位置。
這是個清俊又不失謫豔的少年。
當時,向晚的心跳以接近一百八十邁的時速正在無恥飆升,鬼使神差地戳了戳旁邊坐著的死黨許菲麗。
“同學,江湖救急,開個價吧!”
許菲麗翻了個白眼,裝模作樣捧心幹嘔夠了,在桌子下伸出兩根手指,“一頓麥當勞,一月作業包辦,成交我就主動讓位!”
向晚掀掀眼皮兒,斜視旁邊,“麥當勞可以有,作業改一周!”
“半月!”
“成交!”
這廂裏私底下剛達成協議,那廂台上的林瀟白,已在眾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登上講台,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選擇坐在向晚身邊。
他寫了一串鬼畫符似的公式,以本人身高及相關類似數值代入,最後得出,這個位置是最利於他看黑板的角度。隨著他的筆落,黑板上的公式即刻呈現在大家眼前,看的同學們一陣唏噓。
霸氣。
人群中,有人拍爪子歡呼雀躍,那人是向晚無疑。
坐在林瀟白的旁邊,向晚胡思亂想最多的就是,丘比特什麼時候能多關注她一下,最好直接給她捅上一箭。
後來,桌子裏的撲克都玩起毛了,也沒算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是每天上下學,許菲麗和林瀟白倒是湊得很近。
“根據學霸一般都很藐視學渣的常規概率來講,菲麗,我勸你還是早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已經打入敵人內部的向晚,總是為這樣的事情操碎了心。
菲麗則笑的一臉莫測,“嘖嘖嘖,向小碗,你就老實招了吧,是不是對林瀟白動了凡心?”
“嗯,凡心是個諱莫如深的東西。所謂一念起,紅塵萬丈,一念滅,滄海桑田……啊啊啊啊,菲麗你個天殺的,還我的爆漿雞排!”
林瀟白話不多,但是嘴角永遠是上揚的,笑起來的樣子,有點惑亂人心。他與別人基本都沒什麼話,但和菲麗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菲麗總是丟三落四,都快上課了,才想起來作業還放在家中的寫字台上。
林瀟白說,我騎單車載你回去,應該能快些。菲麗擺擺手,沒關係,和老師打個招呼就可以。說完,丟下他們就跑開了。
林瀟白走路很快,向晚習慣了懶散散的方式,總是追不上他。菲麗不在,這家夥就走這麼快,哼!
後來,他在前邊走,她在後邊踩影子,忙的不亦樂乎。
木香花一路飄香,幽幽沁鼻,林瀟白忽然唇角微陷,止住了步子。正神遊天際忙著踩影子的向晚,一個反應不及,撞上了林瀟白的背。
那一瞬,鼻子酸疼已被自動忽略,向晚雙頰滾燙地結巴著質問,你怎麼,忽然就停下了呀?
林瀟白未動,唇角的弧度愈漸加深,漫不經心道,沒什麼,隻是前方有條蛇過去了而已。
啊!!!一聲驚呼,下一秒,他的背後掛了條八爪魚。有同學恰好路過,將這一幕列為八卦頭條泄露給了江湖各大組織。
二
林瀟白恍若無事,照例一如既往地徜徉在書山題海卷子中;許菲麗仍舊為怎樣護理皮膚的頭等大事操心上火;而向晚就不同了,在各類第三者插足,對校草用強,花癡犯昏的言論打壓下,她總覺得良心難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給菲麗賠個不是,誰知死黨聽後哈哈一笑,向晚,你丫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我怎麼可能喜歡林瀟白,我喜歡顧夜白還差不多。
向晚那天,別提有多樂嗬了。菲麗的話,簡直比煙花還要璀璨,她就覺得,話落的那一刻,有無數的煙花在她頭頂絢爛盛放。
菲麗甚至還鼓勵她,喜歡你就去追呀!反正林瀟白目前還孤家寡人。
嗯,會追的,但是需要勇氣。向晚默默想著,心裏已經忍不住敲鑼打鼓。
每次想起那個意外的擁抱,心裏總會微有起伏,被一種不可言喻的小忐忑充斥著。偏偏對方淡漠如斯,一副堅石不可摧的樣子,好像很難辦耶~
朝陽調皮地鑽過林蔭,被樹葉篩成蜜糖點點散落在操場一角。木香樹下,隔壁班的季寧大口喘著粗氣,終於追上了走在前頭的林瀟白。
他們雖不在一個班級,但時常在一起打籃球。林瀟白是中鋒,季寧則擔著後衛,一起玩的久了,默契指數也相當高。然而,他們私下裏的交集並不多。顯然,突然被季寧攔住了去路,林瀟白很意外。
你和向晚是同桌?季寧開門見山一問,林瀟白眯了眯桃花眸,半勾了唇角,不置可否。
幫我把這個給她吧,拜托了哥們兒!季寧說著,從兜裏摸出一個疊好的葉子形信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
林瀟白沒有去接,而是雙手插兜,直視季寧,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你確定,還讓我轉交嗎?
季寧尷尬地收回了信紙,心裏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難不成是情報有誤?之前明明打聽好了,向晚沒有男朋友的!送走了季寧,林瀟白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
嗯,很好很好。
一年前的一幕,不禁又回放在腦海。
暑假,禁不住外婆姑媽和表妹的輪番攻勢,林瀟白放棄了和父母去香港遊曆的機會,選擇到北國探親。
在姑媽家住了幾天後,表妹許菲麗自告奮勇地擔起了導遊,帶著他遊覽了一圈興凱湖,烏蘇裏江,也僅僅兩天而已,就惟恐自己被曬黑,嚷嚷著罷工。
林瀟白也倒樂得自由,有她跟著,一會兒餓了,一會兒熱了,反倒麻煩的很。
當地屬於三江平原地帶,有著中國最大的沼澤分布區,景色倒是很不錯,生態也很原始,但是,水多的地方,蚊子就多。
執迷於攝影的林瀟白,為了不虛此行,特特備了一套當地的常見行頭,蚊帽。
外地人一定沒見過,其實就是武俠片裏常見的,一般大俠小隱隱於市時戴的那種帽子,周圍有黑紗遮著的。不同於電視劇道具的是,此蚊帽底下還有個鐵圈,可以阻擋蚊子鑽進去。
那時,在北國的三江原野裏,他遇見了一個女孩。
三
向晚喜歡用花瓣做書簽,這是個多年來堅持不懈的習慣。在所有她學過的課本裏,幾乎都能從裏麵翻出一片藍色的花瓣。
盡管花青素會把部分文字染成藍色,偶爾被母親或者老師發現,還會斥責上幾句,也絲毫阻止不了她對這種花的喜愛。
老人們將此花叫做鋼筆水花,向晚也不知它的學名。直到那一日,一個全副武裝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告訴她,這花叫鳶尾,城市中並不常見。
鳶尾呀,很好聽的名字。
那少年像個天外來客,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看過。
不知道看似清波見底的水草其實是沼澤做的偽裝,不知道菱角會紮破靴子,甚至,河邊趴著的一溜青蛙也會讓他好奇的拍手叫好。
除了認識鳶尾,他似乎是個白癡。在將他從沼澤裏費勁巴力地拉出來,扯掉他的靴子,用隨身攜帶的指甲鉗幫他剜除腳心裏的菱角刺後,向晚無力的總結。
“為什麼你可以在水草上走來走去的,我就會掉下去?”林瀟白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我腳下踩的東西叫塔頭,不是水草。”
“塔頭是什麼?”
哎呀暈死了,向晚無力解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於是努力溫柔道,“您老回去查度娘吧!免得到了三江平原,連塔頭是什麼都不知道,回頭被地理老師鄙視!”
說完,不再理會眼前的少年。轉身,小心翼翼地踩著前麵的幾個塔頭墩子,不一會兒,一條細細的尼龍繩不知被她在哪兒拽了出來。
慢慢地,一個扁圓柱形的魚筐便呈現在眼前。裏麵的魚兒活蹦亂跳的,還有不少的小龍蝦。向晚高興地拎著戰利品,回頭向林瀟白炫耀。
哢嚓,時光定格。照片上的姑娘,紮著利落的馬尾,素色t恤背帶褲,腰間別著一束鳶尾,腳下蹬著一雙黑底靴。
眼見著腳被紮了的林瀟白一瘸一拐的,很可憐的樣子。向晚難得的發起了慈悲心,一看你就是外地人,我奶奶家就在前麵,一起去吃魚吧!
路上,向晚耐心地和他解釋了一遍,塔頭其實是一種高出水麵一定距離的憨實草墩,是由沼澤地裏各種苔草的根係死亡後生長,腐爛,再生長,周而複始,並與泥灰碳長年累月凝結而形成的,當地人稱它為塔頭墩子。
那一日,向晚的爺爺奶奶都很熱情,為他燒了一頓好吃的魚。隻是,遺憾的是,剛到奶奶家,向晚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吉他老師電話都打到家裏來了,你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