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幽(1 / 2)

沒錯,今天是農曆二十二,下弦月會在下半夜出現在西方天空。此刻天上萬裏無雲,唯有半個月亮爬上來,灑下如牛乳一般的光華。這等夜色,說不定會引得文人騷客詩興大發,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舉杯邀明月幾時有……

但是,這樣的月亮對我們來說,卻是要命的節奏。朝南的糧倉大門外,正是老海這種超級殺手的屠宰場。剛才朱峻軒之所以能反敗為勝,主要因為他在黑暗環境下生活了幾十年,早已鍛煉出了黑暗視物的能力。此時弦月當空,沒了黑暗主場的朱峻軒,能不能製得住他,我心裏實在沒譜。

那老海一聲斷喝之下,我的半個魂都嚇沒了。

就在這危機關頭,卻聽得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

我和朱峻軒都是大驚失色,齊聲叫道:“不要!”

隻是,為時已晚。

老海背後中槍,再次仆倒在地。

我心裏苦歎:這等糾結事,著實讓人蛋疼。不殺他,他要殺我們;殺了他,就徹底沒了李飛娜的消息。若是製住他,還能從他嘴裏問出來,現在,可怎麼辦?

朱峻軒臉若死灰,望著瀕死抽搐的老海,飛也似地奔過去,問道:“飛娜在哪?求你告訴我吧!”

短短片刻,朱峻軒已經兩次“求”老海,都是為了李飛娜。父親對女兒的愛,讓我心中感歎不已。

老海“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們害死了我的海醬,正好讓你女兒來賠命,哈哈哈哈!”

朱峻軒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求道:“老海,你救過我的命,要恨我,恨便是。但是你也見過飛娜她娘,她是個苦命的女子,就留下這麼一個女兒。你就算是為了飛娜她娘,行行好罷!隻要能找到飛娜,我下去陪你也是應該的!”

老海此時背上血流如注,命不久矣。見朱峻軒這般,也歎了口氣,不再如剛才那般冷嘲熱諷,卻道:“大手,不瞞你說,你閨女實在討人喜歡,若沒有今天這事,真想讓她做了我兒媳婦。”

朱峻軒苦笑一聲,道:“我藏身起來不敢露麵的時候,也不知多少次想過這件事。這次回來,我本想去找你,可是又怕牽連上過去的事,連累了飛娜……沒想到……這過去的恩怨,還是化解不開。”

我望著老海有氣無力的模樣,心裏著急。這倆人要是這麼敘舊下去,可就來不及了。但若不是這般曉之以情,隻怕老海也不會說。這般矛盾,讓我心裏如貓抓一般。

老海咳了兩聲,道:“老哥知道你性子倔,現在又是用人之際,再加上右旗使的命令,沒有辦法才做出這等事來……”

朱峻軒歎氣道:“老哥,我不怪你。隻求你保住飛娜一條命,告訴我她在哪。”

老海啞著嗓子道:“不……不是老哥心狠……不……不告訴你,而是……唉,右……右旗使連我也防著,關押……她……她的地方,總……總是變……變化。我……咳、咳……隻知道上一……次她被關押在哪裏。現……在是……是不是還在,就……不知道了……”聽他這說話,似乎分分鍾都要斷氣。我心裏不免緊張的要死。

“那上一次在哪?”朱峻軒連忙問道。

“老……老……老碼頭33……號。”

“看守她的都是什麼人?右旗使親自看守?”聽朱峻軒這話,顯然對這位右旗使相當忌憚。

“當然不是。隻……隻是……隻有他才知道下……下一個關……關押地點在哪……”老海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大……大手,你還……欠……我五個肉……饅頭……你還說……要還我五百……個……你還……還記得……不……”

老海說完這話,便斷了氣。

朱峻軒聽到後來,已經開始哽咽,此刻竟然已經淚流滿麵,向老海的屍體道:“老哥,我不隻欠你五個饅頭,我欠你條命啊!”

我在旁邊看著,兀自心寒。如果說朱峻軒七五年下洞,他那年十八或者二十歲,估計他和這個老海都是小時候經曆過三年自然災害、至少是那之後的漫長困難時期的人。像他們這種組織的人,還被軍隊追剿,過得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在那種條件下相互扶持走過來的難兄難弟,個中感情自然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

隻是,造化弄人。這樣兩個在困難時期親如兄弟的人,到了這物質富足的時代,卻反目成仇,為了利益而相互殘殺。

其實,何止是他們。在現在這個社會,父慈子卻不孝、任老人孤苦伶仃流落街頭撿爛菜為生的情況,有之;為了遺產而反目的兄弟,有之;為了金錢地位變化而勞燕分飛的夫妻,有之;為了工作為了出名為了不勞而獲以及滿足虛榮而甘心被潛規則被包養的男男女女,更是數不勝數。人間百態,總是讓人心涼不已。在貧窮困難時是人吃人,在富裕發展時也是人吃人。

我向朱峻軒道:“朱大叔,人死已矣,節哀順變。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飛娜。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怨,也隻能怨上麵那些為了一己私利,逼著人家兄弟自相殘殺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