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文革遺民(2 / 2)

我聽他說到這裏,不禁心裏泛起濃濃的悲傷。在我的腦海裏,六六年到七六年的十年,總是一幅幅黑白色撕了邊的照片拚接成的模糊印象。在那個顛倒了的年代,總是有著各種各樣讓人心酸的故事。朱峻軒和飛娜的娘,隻是其中的一個縮影而已。也許你聽到這個故事,會覺得他們私奔到了這個無人荒島,逍遙隱居,過起了與世隔絕的是一件無比浪漫、簡直是傳說中梁山伯祝英台那樣的美好事情。但是你隻要想一想,我和楊滔他們幾個人,隻在這個無人島上待了兩天,就已經缺糧斷水,苦逼到了幾近崩潰的地步,你大概就會知道,朱峻軒和飛娜的娘,在這個島上,過的是怎樣一種非人的艱難生活,遭受了多少艱難痛苦,根本是我們無法想象的。

對於很多悲涼然而可敬的故事,我們不需要去追根究底,不需要去把它神化,然後在媒體上以煽情的方式大肆宣傳,直到它變了味道、變得虛假。我們隻要在心中保持一份淨土,為這樣的人和事,在心裏道一聲好,就足夠了。

對於朱峻軒這樣一個為了愛情放棄了一切的真漢子,還有那個我從未謀麵,為了愛情追隨這樣一個漢子流落荒島,還在這樣的艱苦卓絕的環境下為他生下一個女兒的飛娜的娘,我肅然起敬。

我問道:“大叔,飛娜的娘,跟著你在這裏過了這麼久,她是個好女人。”

朱峻軒沒有說話,隻是小聲地抽噎著。一個真漢子的眼淚,也許隻為所愛的人而流。也許過往的一切苦難,他都沒有訴說的機會,今天被我對蕭璐琪的感情所感,才肯說出了這樣的過去、這樣的秘密。

“她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問嗎?”

“為什麼要問?”朱峻軒道。

“我隻想記住這個名字。”我一字一句地道。

“她就叫李飛娜。她是個好女人,隻是……去得太早,我就給娜兒取了和她娘一樣的名字。”

我連忙安慰他道:“飛娜也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姑娘,也很單純。她應該和她的娘一樣。她陪在你身邊,也就和她的娘陪著你一樣。”

朱峻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夥子,謝謝。”

各位讀者,我曾經答應過朱峻軒,不把他的故事告訴第三個人。他其實也是擔心,會有人再去找他的麻煩,就像最初遇到我的時候,他以為我是紅衛兵派來抓他的人一樣。但是時隔六年,而且中間發生了許多變故,今天我把這個故事寫在這裏,想來也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我寫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動,隻是我想說出來而已。我隻想說,在現在這個物欲橫流、浮華享受的時代,金錢,可以讓很多美女在床上扭動身軀、故作嬌吟;也可以讓很多家人,在至親之人遭遇不平之事的時候,緘默無聲;更可以讓樓板越蓋越薄、讓嬰兒的奶粉越來越具有毒性;甚至金錢本身,也已經越來越不值錢。但是,我隻想告訴大家,無論什麼年代,人性,都有光輝的一麵。正是這樣的光輝,讓我們感到,人類,還並非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