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塑料袋裏掏出一副醫用的塑膠手套,拆開包裝聞了聞,沒有橡膠的那種味道,很薄,戴上之後基本沒有太多感覺。這手套多半是醫生檢查病人喉部或者菊花的時候戴的。對於醫生來說,人體的這兩個洞除了一個進貨、一個出貨之外,真的沒有多大區別。
接著掏出了鼓鼓囊囊的包裹,裏麵一個雨衣,很厚的那種。還有一包口罩。藍色的,上麵有皺褶。我把口罩、雨衣和手套一起放在沙發扶手上。
然後是兩個LED手電,功率很強。都打開試了試,效果不錯,關上放在一旁。
塑料袋的最下麵,是一個浴帽,一根鉛筆,一把鉗子和三把掏耳勺,柄很細,但是材料很結實。
把東西取出來之後,想想沒有什麼其他需要的了,我便拿起水果刀,開始削鉛筆。接著用鉗子給挖耳勺整了整容,找了把剪子,把雨衣剪了兩個窟窿。
做完這一切,我站在窗台,深呼吸幾口,收拾東西,下了樓。
當我到胸科醫院的時候,天色還早,這裏還沒有下班。
這個醫院不大,普通的社區醫院和小規模的醫院,可能沒有太平間——看看治不了就把病人送到大醫院去了。但要論治療胸腔裏麵的東西,胸科醫院卻是上海排得上名號、響當當的名醫院。胸腔裏,除了心髒就是肺。都是重要的玩意。一個不好,就要人命。
有名,來的人就多。要命,死的人也多。
所以,這裏一定有太平間,而且不難找。太平間一般都在醫院大樓的地下室或者旁邊孤立的平房裏。我繞著大樓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奇怪的平房,於是斷定地下室是唯一的可能。
走進大廳,我找了個角落裏的座位坐下,裝作漫不經心地巡視了一番,認準了攝像頭的位置,然後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著,盡量避免被攝像頭連續地拍到。
找了兩個安全通道的樓梯,都退回來了。當找到第三個樓梯時,我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因為這個樓梯裏,泛上來的消毒水味道特別重。太平間多半就在這下麵。
很顯然,這個樓道很少有人走,燈沒有開,一走進去就覺得陰氣凝重,讓人雞皮疙瘩直冒。但我有必須走樓梯的理由。因為一般來說,搶救室或者病房裏死了人,就會直接用運屍體的床拉到電梯,直接運到地下室的太平間。但是沒有人樂意和屍體搭同一部電梯,所以搬運屍體的電梯是獨立的。如果我這個非工作人員去乘那部電梯,一定會引起注意,被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下來——大樓的電梯裏都是有攝像頭的,而安全通道基本沒有。
但是,太平間也是可能起火的。一旦發生火災,電梯就不能用了。要救火就必須從安全通道走,也就是我現在走的這個地方。
沒有燈,剛往下走了幾步,就伸手不見五指了。我從口袋裏摸出手電,摸索著繼續向下走去。
滴答、滴答……隨著我向下推進,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滴水聲響了起來。
我告誡自己不要怕。這個聲音,是消毒水發出來的。太平間裏有著嚴格的消毒要求,為了保證消毒質量,很多醫院都是弄幾個水槽,上方架著裝滿消毒水的罐子,接上輸液管,設置好流量。這樣消毒水就能不間斷地滴進水槽裏,淨化太平間裏一直彌漫著的屍體腐敗的氣息。
但是,無論我怎麼安慰自己,這單調的聲音都讓我的神經繃得死死的。
我讀本科的學校,人送外號“療養院”。課程不緊,考試不算太難,想畢業不難,不想畢業很難。所以學生們很閑。對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略感興趣的我,還真的處於好奇,學過開鎖這檔子事。
樓梯拐了一個彎,繼續向下。拐彎處的下方,安全通道指示的長明燈發出幽幽的綠光。很淡。光剛剛脫離燈罩,就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了。這漆黑之中的一點綠,讓我不禁頭皮發麻,渾身冒汗。
如果這時候再響起一陣嗚嗚的鬼叫聲,我肯定當場尿褲子。
繼續向下摸索,終於來到一個鐵門前。上麵掛著一把古老的鎖。
和預想的一樣。
我從背包裏摸出浴帽和手套,統統戴上。如此,便不會留下任何指紋和毛發,成為指認我的證據。然後摸出口袋裏的三根掏耳勺,托起鎖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不受那滴水聲的幹擾,開始鼓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