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番外 白虎 佩劍(3 / 3)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好在名單也議好了,一陣說笑後,玄鳳突然說:“要不,我們也準備一份賀禮吧?”

賀禮?青龍不假思索地搖頭,說:“宗主一定覺得沒必要,玄鳳,你就別多事了。”玄鳳卻一揚眉,反駁道:“隻要不讓宗主知道,宗主就不會覺得多事。”於是連他也有了興趣,追問:“不知道,又怎麼能算是賀禮呢?”

玄鳳的目光,落在他的佩劍上,隻是笑,他被笑得莫名其妙。還是玄武最先想到,指一指他,說:“你慘了,白虎,肯定和你有關係。”

能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更加莫名其妙,可玄鳳興高采烈地開了口,原來,還真的與他有關讓他好笑又好氣的關係。

說到底,還是最擅劍術的玄鳳,一心要找機會,用一用宗主使過的劍那個時候,隻比他們年長幾歲的宗主,對他們來說,如兄如父,是最值得追趕和敬重的尊長,也是他們最樂意模仿的榜樣。

不過建議真是不錯。

“自宗主二十五歲壽宴這一天起,到以後每年的生日前一天止,我們四將,相互權量自己一年裏做過的事,誰為宗門立的功最大,誰就可以在下一年裏使上宗主的佩劍怎麼樣?白虎,你舍得嗎?立的功,算是給宗主的慶生禮,而宗主的劍,就算作我們四個人自己的彩頭,好不好?”

玄鳳那時很年輕,正因為年輕,才會有這樣異想天開的念頭。而同樣年輕的他們,則全是眼中一亮,覺得這個建議……說不出的對脾氣……連須交出劍來助興的他,都隻有興奮可言。

為宗門立功,好一些,再好一些,更何況,是為了給宗主慶生而進行的,擁有著這樣特殊含義的相互比試?

立掌為誓,從此,這件事,就成了四個年輕人的共同秘密。

不過那一年,贏的是他,玄鳳撇著嘴不服氣,卻隻能認輸因為那一年,他的事務加重了,卻做得很好,他自己都沒料到的好。

那一年,宗主,將宗門的產業,全移交來給他打理。

記得很清楚,接過厚厚一疊帳本時,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怎樣才能夠拒絕。

做不好,宗主會失望,可做都沒做,就拒絕了,宗主會不會更失望?這樣想著,話卡在喉裏,漲得他臉上通紅。

宗主卻說唯有他合適。因為青龍寬厚,又是從小生長於天心正宗,對世間的生計並不了解;玄鳳那火爆性子耐不住煩;而玄武呢,雖然性子見識都合適,但專注於醫道,很難將全部精力,都投注在這些瑣務之上。

手裏的帳簿更沉了,看著宗主嚴肅的神情,他隻有點頭,沉默著退下。當夜,他便從頭細看了一遍,第二日修煉完畢,請來老帳房細細請教那一年,他將所有的空閑時間,都賠進了那些繁雜的商行術語中。

他用一年的時間,在做好白虎的同時,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精明的商人,稱職的帳房,天心正宗合格的監察者。

所以他贏了這麼多年了,天心正宗維持門派生存的產業,也一直讓他打理得很好,很好。

後來這把劍,就一直在四人中傳遞。第二年是青龍,第三年才是玄鳳,第四年呢?好象又是玄鳳。玄武得到的次數最少,倒不是功勞少,玄武精通的是道術,隻是為了門規,才隨身佩著劍的。

“我用,浪費了,對不起宗主。”玄武總是這麼說,眉宇間有淡淡的惆悵。玄武的心事,其實他和青龍、玄鳳都知道,因為就在他們約定比試的後幾年,宗主右臂受了重傷,從此再使不得劍了。

玄武是醫者,有什麼,能比醫不了自己尊敬的人,更加難過內疚呢?所以不想要這把劍,宗主不能用劍了,那麼,就讓宗主用過的劍,能為宗門立更多的功,除更多的魔吧!在他手裏,卻達不成這個心願。

一年又一年過去,佩劍的外形都一樣,宗主,也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們的小秘密。給宗主慶生的原意漸漸淡了,這樣的比試,成了天心四將默契的見證,成了對宗主傷重放棄劍道的彌補。

不過,最後一年,天魔衝七煞的那一年,劍本該給了玄鳳的。

劍身上,折映的那個白虎,仍很年輕,和二十年前,並沒有多大區別。修真之人,除非道力全失,否則便不會衰老,就象這劍,除非折斷,否則就會一直鋒利下去。

輕叩劍身,飲血無數的刃上,閃著迫人的寒光,白虎想,他怎麼能用這把劍,去殺玄鳳呢?

那年立了大功的是玄鳳。她和燕赤霞、寧采臣、趙流雲一起進了忘情森林,完成任務歸來。盡管宗主一句獎賞也沒有,甚至有些惱怒於她的違令,但說起來,這一年功勞最大的仍是她。

回來後玄鳳向他挑挑眉,神情很明顯,去年讓你贏去的劍,明年該換我使了。他裝作沒看見。今年還早著呢,天魔衝七煞可不就在今年內麼。那時候,我會贏你的,玄鳳。

然而他輸了,那一年他毫無建樹天魔衝七煞的那天,雖然他們撿起了扔過的佩劍,卻沒能除了魔君七夜,天心四將,不是斬天拔劍術的一合之敵。

但沒有誰關心劍的持有者是誰了,他們不是都將劍當著宗主的麵,擲在地上了嗎?其實就在燕赤霞進入大殿,咄咄逼人地提出要煉兩極箭時,他也沒想過,他白虎,還有青龍玄武玄鳳,會用那樣極端的方式,離開他們一直尊敬著的宗主。

宗主被燕赤霞激怒,用天心奧妙訣將對方擊飛出殿,就算那一刻,他仍冷靜地握著劍,隨時準備執行宗主的命令。因為他從來不相信燕赤霞說的什麼和平,為了一個饅頭,兩個七八歲的小孩能把對方當作殺父仇人一般廝打,魔與人,哪裏會有什麼和平?

實際上他對大婚誘殺七夜並不怎麼反感,不過是手段罷了。但是一些手段,仍是超過了他接受的限度,比如將寧母的屍體掛上城牆。可是這些,也不足以讓他丟下劍離開,用屍體誘敵,不比魔殺人時的一些殘忍更過份。

可宗主下的,竟是那樣的命令。

“玄武白虎,殺了那兩個叛徒!”

兩個叛徒,殺燕赤霞,殺……玄鳳……

他猛地愣住,和玄武並肩站著,一瞬間,象是過千年萬年。他的劍,十幾年來,在四人手中,輪換不停的劍,留著每個人的體溫,浸著每個人的血與汗,怎麼能,用來對著自己的同伴呢?

擲劍,落地,錚然,與屈指彈劍時,一樣的聲響。

每年宗主生日,確定了新一年劍的歸屬後,不論是他,還是青龍,玄鳳,玄武,都會彈劍歌嘯為慶的。

聲響,一如現在。

宗主……

白虎的劍,永遠不能對著同伴,白虎有白虎的堅持。

後悔過嗎?

他牽動嘴角,苦澀一笑,劍身上的白虎,便也笑了一笑,同樣的苦澀。

天魔衝七煞後,天心宗主,成了一個叫趙流雲的年輕人,可不知為什麼,他仍用回了原來的劍,小心地嗬護著,連劍鞘,都不肯更換了去。幸好其餘三人沒有問過,在他麵前,都盡量不提和佩劍有關的事。

他也不提。

提了,就會想到另一個人,想到……少年歲月裏約下的,那一場延續多年的默契比試。

但堅持用著這劍,還有另一個原因吧,當年,天魔衝七煞的長街上,在昏迷過去之前,他的手,曾竭力握住過劍柄,想向另一個身影遞去

劍,歸原主,但是,請你……解脫你自己……

二十年前的擲劍離開,他沒有後悔過,他後悔的是,那一年,那一遞劍,他沒能做到,這些年,也沒有機會做到隻是,每當這悔意浮在心中時,另一種說不清的疑惑,也會浮現在心中。

當年,宗主真的要殺玄鳳嗎?

他已無從知道。

收劍歸鞘,白虎收拾起心緒,攤開了案上的帳薄。隻是提筆拈墨的一刹那,仿佛,他又回到了議定那一場比試的少年時他清楚記得,那一場議定,是在列好二十五歲的宗主壽宴名單之後。

如果宗主還活著,今年也應該請人赴宴了。六十,終於可以稱一聲壽宴,而不必覺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