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顯化軒(3 / 3)

不由自主地,金光微皺眉頭,總覺得似乎有什麼與記憶中不甚一致。

“笨蛋,青龍,死笨蛋!”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了室裏的沉寂,站在一邊的流雲,正想著怎麼開口,嚇了一跳下,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聲音來處是一重簾帷後,他奔過去,掀開帷布,伸手拎出一隻鳥籠。

手一翻,他取了一張定身符,準確無比地貼了上去,鳥籠裏的一隻八哥,頓成了泥雕木塑。再老實地放下簾帷,流雲揉著鼻子轉回身,囁嚅解釋道:“一隻八哥,我無意捉到了……”突然又想到什麼,飛也似地奔向另一邊的長桌,將一張酷似紅葉的畫像卷好收起。

亂!

金光看著他奔來跑去,嘴角微動,想責備幾句,卻又忍不住有些好笑。畫卷,鸚鵡,手工,光瑩白石,古拙樹根,等等、等等,牆角案幾,床邊地麵,處處皆是,雜亂無章。

應是流雲覺得好玩,便隨手塞回房裏的罷?此人雖少在總壇呆,但哪個弟子,敢亂扔宗主房中的物什?一來二去,積少成多,終於極為可觀起來。以至顯化居幾百年裏,都從未沒有這麼亂過,到處都是小玩意兒過……

“剛才那八哥……其實不是罵青龍了,隻是我煩他死心眼,天天隻知道追我,卻死活不去另立人選……”

又收起幾個小泥俑,手工品,流雲老實在金光對麵坐下,恨不得先給自己一掌,好端端地,為什麼會請人進來?見金光沒有如想象般地發作,他總算安心了些,先解釋一句八哥的罵人,再就又是一陣沉默,不知再接什麼才好。

他不說話,金光卻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知不覺間,微微皺眉,若有所思起來。

回總壇後,諸事煩雜,除本門事務外,霍伽、鍾九等人俱要安置,以俟回紇國內消息傳來,以致有的人,數十日來他幾乎未加過問,比如夜名,比如小雨。

這一世的夜名,隻是個普通的廚子,若能繼續普通下去,豈非也是很好嗎?但鍾九也在總壇,靳黛水又知了丹丘生之死,方方麵麵,都要將這廚子牽連進去。沉吟之下,隨意開口問道:“趙流雲,你剛才說,與夜名交手練功了一番?他的大天龍寺密法,修煉得是否還算認真?”

“認真……當然認真!他還記著,你說過要考他修為的。”流雲胡亂點頭,回答了一聲,坐不住,又站起來,沉默片刻,突然道,“金光,有一件事,我想問一下。你的傷……這麼久了,已經沒事了吧?”

見金光明顯愣了一下,他忙解釋道,“不是我,是夜名。他說小雨闖了大禍,害得你這大叔傷上加傷。還有……畢竟當時是他和我任性,出去中了回紇人的計,才弄出後來的許多事來的。”

這些天,其實不是他第一次見夜名。

天心正宗一路東歸,路上波折無數。夜名、小雨被天冰一識附體,各自病了一場,所幸都已無事。青龍安排兩人在翠雲峰住下,旁人無暇顧及,隻有流雲時時前來探望。開始因為擔心夜名體內的妖魔餘識未盡,後來閑談之中,兩人越來越投緣,反成了流雲將心中煩惱,撿能說的向這少年盡情傾訴。

他說得最多的,當然是師父燕赤霞。這些天來,雖然以師娘轉世前的不舍,阻了師父的求死之念,但看著這師尊,蒼發墮齒,孤零零獨坐別院屋裏,名為靜養,實則幽囚贖罪,他心中,仍是說不出的難受傷懷。

離開吧,離開吧!

這樣的低小聲音,每每不經意地,從他思緒裏蹦出,卻又被他強自按捺下去。現在離開?現在,如何可以離開……

現在,不同於以前。

以前,天下太平,每日充盈眼前的,是推排不開的應酬權貴,是一宗之主非過問不可的雜事。那些事,四將也好別的門人也好,明明也可以處理,甚至絕對比他有經驗……他不知道自己正襟危坐在總壇,到底有什麼意思可言,他不想做這宗主。

現在他趙流雲不再是宗主。

但不知不覺間,天心正宗,卻成了一塊大石,時刻墜在他的心裏,硌得生痛,硌得他無法習慣。心疼師父,卻又不敢想象,自己真帶了師父悄然遁走的後果。更何況,還有另一件事,他一直無法確定。

他下意識一提氣,非魔非道的法力,隨了吸呼運轉周身,說不出的舒暢。這法力是眼前這個人傳的,卻是至今,他與青龍,都不敢向這人明說清楚。那不同於鍾九見到的三式劍招,湖上金光傳授的道法,是天心正宗任何心法,也比不了的精妙。

直如鬼上身一般!

師娘禁製造成的後果?還是,用來設置禁製、被有意引入靈鏡中的殘餘天心奧妙訣引發的隱患?

若要離開,至少,這一點,要先探個明白……

剛才,他見夜名,一半也是臨時起意,想打探金光神識不清時,與湖上的行為是否有所不同。但夜名的一句無心說話,卻直接促成他片刻之前,莫名將金光請進了房中。

“可惜你和大叔兩人,彼此看不順眼。要不,讓他來指點你,總比和我這個修佛宗心法的廚子商討,要事半功倍得多。道術不同別的,隻要真會,沒可能忘記。想當年,大叔瘋瘋顛顛地教我口訣,可也沒錯過半句。”

夜名如是說著,話聲在他耳邊回蕩,於是,一個大大的笑容,勉強從臉上現出,流雲一抬手,擺了個極正宗的天心道術起手式,大聲道:“我問你傷勢,是因為我想說,如果你沒大礙了,我想和你切磋一二……我道術最差,你放心,就算你傷勢未好,要敗我大約也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