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老者見他直呼當代宗主姓名,麵色微微有變,但仍持禮甚敬,答道:“屬下姓陸,名正中,字光則。陸家莊是逆子任性胡為的結果,但卻也不必宗主來買,陸家的一切,原本都是代宗門暫時打理而已!”
流雲更嚇了一跳,指著他問道:“逆子?你……陸安仁是你兒子?”華服老者陸正中神色一黯,還是點了點頭,手掌從袖裏伸出,平托一方懸玉,但見七彩光動,化成一枚空首布古幣模樣,旋即恢複回玉佩模樣,說道:“逆子犯上作亂,大違門規,死有餘辜。宗主卻仍將空首令賜還……屬下實在是受之有愧!”
“陸家……陸家……等等,我想想,師父當年好象說過,湘北秘字壇,負責的空首使便姓陸,陸什麼來著……陸正……陸正風?”
“那是先兄,已於四年前過世了。”
“啊,對不起。不過令兄年紀應該不小了,師父說他才接任時,你哥哥便已是首空使,這又三十多年下來……”
“家兄世壽七十有四,本已屬喜喪,隻可惜……卻算不得自然壽終。”
流雲見他話聲中略帶哽咽,有些代他難過,正要再勸,金光一直聽著,這時突然問道:“趙流雲,四年前,襄樊地界,是不是曾有過一場大災?”流雲還未反應過來,隨口應道:“是的,秋日突然冰雹交集,一連下了三月,那時正好邊關吃緊,朝廷忙於邊患,顧不上濟災。湖南節度使財力有限,差點釀成巨禍……”
聲音戛然而止,流雲突然想到什麼,目瞪口呆地看了一桌的帳薄,小心翼翼問道,“金光,不是吧,你……一堆的麻煩沒完結,讓白虎約的回紇胡人,也至今沒給個準信過來。你幹嗎……突然查起了這些的陳年舊事?”
金光低咳道:“那一年大災,你去南郭鎮,正好自襄樊路過。本地空首使便向你麵求,要求調動秘字壇積蓄濟災。是也不是?”
流雲苦著臉回想,道:“好象是吧……對,是這樣,的確是。算了,你傷重,不要多說,我替你說了罷。我答應了吳舵主,默許他調動縉紳商賈,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助官府平安過了災年。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對吧?天心正宗守正辟邪,救護百姓,原也是守正的一種……”
陸正中突然長歎,一掀袍角,就地跪倒,哽咽道:“救災事急,陸家也從未敢怪過總壇,種種事端,隻是源於家兄年長體衰,一時受激不過,而我那犬子,自幼助家兄打點生意,與大伯關係最好,所以才,才銜了這份私恨。”叩頭到地,哭道,“正中不敢有他求,隻望總壇與宗主,能看在陸家世代持掌空首令,從不敢因私心動搖秘字壇公務的份上,放過小兒一條生路。他太年輕,家兄過世後,正中萬不該默許他成為湘北的空首使……”
流雲愕然道:“陸安仁……那個陸家莊主是湘北空首使?呀,也對,你大哥是,自然下一代空首使也會是你們陸家的人……”話未說完,一份宗卷被劈麵擲來,他本能伸手接住,低頭才看一眼,便隻有苦笑,說,“是是,我知道這些會報來總壇,身為宗主,我也一定能看得到。可生意上的事全歸白虎打點,我要多管這份閑事做什麼?難道我連他們都不能信嗎?”
金光不去看他,緩緩道:“襄樊大災,本門竭力而為,原也是份內之事。但是,隻因你見了湘南一帶慘況,便一味衝動,甚至縱容吳老實以分舵主兼湘南空首使的便利,與錢不多等相幹不相幹的大賈豪紳灌沆一氣,打壓其他不肯合作的商賈行當,以至連累到了湘北陸家,兩次被襄樊分舵算計,幾近於血本無歸……”
流雲突然劇震!
“四年前,不錯,那是四年前的事。陸……那個陸二先生,你大哥該不會因此才受激不過的吧!還有,我說,陸老爺子,你站起來說話啊……”
他目視陸正中,懷了一絲僥幸,磕磕巴巴地說著。但沒等陸正中說話,金光已平靜接道:“你沒有說錯,陸家上一任空首使之死,陸安仁手建陸家莊,交好回紇異族,處處針對襄樊豪商,凡此種種,都是源於四年前的這些舊事。但這些事本可以避免,白虎當時已發覺有異,而你出於回護之心,認為吳分舵主也是出於好意,為了保境安民,才不得不劫富濟貧……”
流雲苦笑舉手,道:“你不用說了。是,是我將相關的宗卷毀了去,幫著吳舵主瞞天過海的。不過,那次為了救災,錢財上缺口太大,那個,吳……吳老實四處設法彌補,我說什麼也沒想到,其中陸家就是湘北的秘家壇陸家……我認錯,你今日叫我過來,若是為了這件事,所有的錯,我願一個人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