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隻站定。
半晌不見動作,隻有極輕的微聲,在死寂的廳裏響起。卻是他右臂撐桌,越顫越是厲害,帶得整個案幾,都搖晃不穩起來。玄武見勢不對,搶過來要扶,金光左袖振出,風聲破空,竟提了十成的法力。玄武哪裏敢接?身向後退,急道:“宗主,萬萬不可……”
話聲未落。
轟地一聲,袖風斫過,重傷下準頭極差,幾乎便落在流雲身上。流雲嚇了一跳,如玄武般向旁避開,還未及說話,金光已一合目,僵在了原處,過了片刻,頭一側,嗆咳聲裏,兩口血連噴了出來。
“宗主!”
青龍臉色發白,才叫得一聲,金光又一口血嗆出,回過頭,卻若無其事,隻淡淡地道:“很好,你很好……你既不願做這四將之首,本座……本座自會另任他人……”左手伸出,握住青龍高舉過頭的法劍。
咚咚又是兩聲,玄武不及奔回,白虎原就站得最遠,一急之下,同時就地跪倒,齊聲勸道:“此事萬不可行,請宗主以大局為重!”
劍握在手裏,入手竟有幾分炙熱,顯是青龍一直死命捏著,劍身早被捏得滾燙了。金光低咳聲中,便要拿起,但手上乏力,青龍又駭得壞了,忘了鬆開,一時竟無力提動。
他冷笑一聲,正待加力,又一陣劇咳,不受控製地衝口而出。胸口悶痛更甚,眼前一黑之下,幾乎連青龍的麵孔,也有幾分看不真切了。
咣當大響,他右臂用力撐扶的案幾,一側受力過重,被生硬硬壓翻摔出,頓時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青龍才被響聲驚得呆了,手上劍已變得沉重無比,金光左手握劍不放,連人帶劍,直摔下去,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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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破曉,卻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沉沉地籠罩在天地之間。
自青龍出手後,藏月等十來個門人,再不敢靠近廳邊查探動靜,隻遠遠站著,對著緊閉的廳門忐忑不安。遠處報曉雞一聲接一聲傳來,他們一夜未睡,原也不覺得多麼困乏。但那雞聲直刺入耳,卻惹出了一陣陣的心煩,年紀最小的藏月,不禁恨恨一頓足,低聲抱怨道:“非回這陸家莊做什麼?一樁事接著一樁事折騰。便是吳舵主安排的聽風小築,也遠比這地方安全自在!”
白虎的一名弟子海印勸道:“師叔師伯們如此安排,便一定有用意在。藏月師妹你稍安勿躁,這一趟趕來,師父千叮萬囑,著我等一定要嚴守規矩。雖說瞧這新宗主,也未必真象長輩們說的一樣嚴厲,但師長有命,終是莫要違背為好……”
突地嘿嘿一聲冷笑傳來,有人接口道:“師長有命?師長之命,便是天字第一號的正確,永遠違背不得了嗎?”
聲音不大,卻清楚無比,直似貼身耳語一般。那弟子一驚下喝得一聲:“什麼人?”一個轉身,身後晨風陣陣,卻哪有半條人影?幾乎與此同時,另一名弟子也訝然叫道:“是誰在搶我的劍?”舉手按腰,眾人急往他手邊看去,但見劍鞘依然,法劍卻早沒了蹤影。
青龍大弟子清風年紀最長,見勢不對,撥劍全神戒備,大聲道:“何方高人,擅闖我天心正宗?”足下由巽轉坤,另三名青龍門下師弟頓時會意,也搶上兩步,各占一方,正是宗門以陣法應敵的起手。
但這十餘人都站在一處,反應稍慢的,未及給四人的戰陣騰出空隙。待最後一人踏到正確方位上,已遲了一刻,卻驀地一個激零,背上變得奇沉無比,同時藏月等人,都失驚呼將起來:“背上,你背上是誰?”
愕然中一低頭,他頓時也不禁一聲大叫!
身影上疊了一層影子,有人以足下點,踏在他後背之上,長袍低曳,腰間懸劍,右手卻又持了一把,同時左手上舉,提了一個布袋也似的物件。
清風喝道:“休要忙亂!”一引劍訣,率了師兄弟上前搶攻。一步踏前,他與這莫名冒出的怪客對麵而立,手上劍卻不肯失了禮數,直上撩起,一式問訊前輩用的朝天一柱香,使得中規中矩。
那怪客著的是黑袍,挽了個高高的古髻,分外顯得瘦削危高,此時又站在那弟子身上,清風這一式本攻向咽喉的劍勢,便變得隻夠得著他的下三路。但見他對著手中法劍打量把玩,對清風遞來的劍招,竟是連正眼都不去瞧上一瞧。
嗖嗖嗖幾聲法力破空,另幾名反應快的弟子,或符或劍,也一股腦向這怪客招呼了過去。但也就在這時,白虎弟子海印已變色叫道:“不好,上當了!”向前遞出的劍勢一引,將身邊師兄弟的法力強行開。
被黑袍客踏在背上的弟子,隻覺一股大力猛地傳下,隻壓得雙足直要陷入地麵。他知師兄弟們正在應敵,咬牙苦忍,說什麼也不肯隨了敵人心意移動。嚓嚓骨節磨擦聲裏,那黑袍客咦了一聲,法劍隨意下截,嗆地一聲響,正磕在清風朝天一柱香的上撩之勢上。
這一磕極是威猛,清風提氣硬抗,才堪堪把住劍柄。但說時遲那時快,黑袍人劍上卻由外磕轉為纏引,上生出奇大的吸力,隻轉腕一絞,清風手中法劍,已如螺旋般脫手飛出,吸附在黑袍人劍尖上滴溜溜轉著圈兒。
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