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軀對上法力凝出的碧火,劇痛錐心,半條手臂幾無知覺。其實論修為流雲勝於這幹胡人不少,但身上負了金光,又要顧慮他的傷勢,不敢以剛猛招式應敵,無形中便縛手縛足地施展不開了。
隻是……
更讓流雲分神的,大約便是背上這人,一聲聲低沉咳喘中,不改平素森然嚴肅的斥責了罷!
論應敵經驗,金光做了二十餘年天心宗主,大小陣仗,不知經曆過多少,自然遠比流雲這後輩豐富得多。也正是因此,流雲的所作所為,落在他的眼中,便全成了破綻百出,不用腦子的胡來蠻幹了。
又偏偏,流雲一路上很多話,自逼退霍伽,負起他伺機脫圍時起,便不住口地自顧說個不停。
“金光,你怎會知道……那鐵柵的機括所在?”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你早就醒了,卻詐作昏迷,好看他們如何設伏的?其實你……我說,你在我剛入室時喝破,豈不比拚著重傷去偷襲更方便嗎?”
“知道知道,你喝破了我也一定會中伏,到時你連偷襲得手的機會都複沒有了。可我還是好奇,你什麼時候醒的,怎的知道他們要算計於我?”
“金光,我說你別睡,千萬別睡,聽到沒有……失血太多,如果由著昏睡過去,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再醒……”
“是啊是啊,你死不死不關我事,可玄鳳那幾個,一定會生吞了我!我……雖說與我有關,但到底是你行事莫名其妙,才大意中了人家埋伏。我趙流雲,可不想幫你頂這個黑鍋……”
昏沉之中,流雲的話,0如在極遠的天邊,斷續傳入金光的神識裏。但每一句,都足以令他皺緊一次眉頭。
為什麼知道是算計……
早在船上,霍伽施法救治時,他便已醒,隻是內傷過重,提不起法力。而霍伽,向治下傳令時,用的竟是中原官話,他便知道必然有異。
顧不得深想,本該在陸家莊大廳中調治心脈之傷的自己,如何會莫名到了湖麵的畫舫之上,也顧不得深想,方才陡然清醒後,那一道被自己震出去的天心真氣從何而來,唯有潛心調息,默聚法力。
果不其然。
中原官話傳令,若有敵人潛身在側,自會以為竊到機密,誤以為實尤其如趙流雲,豈會有心機能想到,其中或許有詭?
唯有隱忍待機,靜看這幹胡人的所作所為。
再然後,一擊得手。
隻不過,得手之後,卻是說不出的惱怒
惱的是可以趁機逃出,向宗門示警的趙流雲,竟不管不顧,直衝入內,以救人為第一要務了。
他本已支撐不住。
但若二人同時失陷,便是一切又回到了方才的起點。
更何況,這年輕人出手應敵,法術用法,都足以令他搖頭無語?
“是以進為退,佯攻借力……不是要你去硬拚……”“錯了……該用五行神雷……”“豈有此理……趙流雲,本門的五行秘法,你竟都未曾練全……”“……以武入道,要點仍在一個道字……隻憑體質特殊,你……他日終究難成大器……”
強提精神,低聲指點,流雲依他所說,中規中據地衝殺,倒也順利逃了出來。隻是一入甬道,有進無退,又正遇上一群回紇法術高手,流雲長於近戰卻不擅長道術之弊,頓時顯現無餘。
他傷處劇痛,提不起法力,唯有當機報出應對的法術。流雲要麼須想上一想,才能會意,要麼,便是苦著臉答一聲:“那個,我不是你,我不會……”令他惱怒得幾欲嘔血。
唯一的好處,便是原本昏沉的神識,因為了這一路的惱與怒,越發清醒了起來。
甬道出口,也已近在了眼前
突然一柄斷刃,自出口處激射進來,正與流雲交手圍堵的回紇高手一陣混亂,避讓之間,隱約可見外麵島上衝天的火光。
而一個極熟悉的聲音,也正焦急萬分地向內大叫:“流雲大哥,是不是你?我們害了大叔,大叔被他們捉了……現在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救他老人家出來?”
金光目光凝住。
呼呼呼數聲,幾名回紇人被人用重手法自後襲中,逐一生硬硬倒摔出甬道,一人自外飛步闖入,年輕的麵孔上,半是灰塵,半是血漬,全呈焦急之意。才一眼看到流雲,已啊了一聲,搶將過來,大喜叫道:“大叔!”
正是夜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