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被不相幹的人關心著,是這樣美好的感覺啊!
再然後,書信呈給閉關中的寺主後,他便順理成章地承擔起地主之責,領著她,由近而遠,由寺邊的草原,稍遠的雪山,再遠一些的城鎮,異域的風情,朝朝暮暮,看不足的美奐物華,談不夠的契合絮語。
直到那一天,兩位聖女姐姐的遺訓傳來……
“天魔衝七煞那天,魔氣下降,和天池靈氣結合,當即猛烈爆炸。兩位聖女姐姐,原本抱著萬一的決心,在布陣防禦魔氣的。可是,卻有兩個魔物,率了天魔星逸下的幽鬼來了,詭異奸詐,破了我們的陣法,殺了我們無數的姐妹……”
慘然一笑,她低聲又道,“而我,卻隻能在西域遠遠地看著,痛哭痛悔到無力……宗主,黛水不怕死,我隻想著一死來謝罪。可兩位聖女姐姐不允,她們用最後的神識告訴我,原來,早在決定那一場未來推演前,大聖女姐姐就算出了我的命運,或者說,是代我決定了我的命運……”
不能死。
出了關的密行寺主也告訴她,三界聖女之首的信裏,有著對她未來的晦示,死中有生,生中有死,應在二十年後。那封信,寺主如大聖女姐姐所托的那樣,親手交給她看了,她一眼望去就明白了,隻因裏麵的晦示,大多與最後一次的推演密切相關。
南郭鎮,瘋顛的舊宗主,二十年後的轉折。
將來尚未注定,萬事皆有可能,
她趕回中原,打聽舊宗主的消息,在得知發生過的一切後,明白自己再沒有了死的資格。於是她去了一趟總壇,卻將欲稟報新宗主的話,又沉默著壓回了心裏。
隻因那不是她熟悉的天心正宗了。
祖師遺訓,變成可有可無的空談,笑臉對人的新宗主,處事時的隨心所欲,卻又總讓她想到,另一個險些從西域追來了中原的男子。
更何況,一遍歌舞升平裏,她才略提了一下人魔之別,便有一些新進門人,視她為頑固不化,幾乎便當麵衝撞了她一頓?
再不願久住,她帶了自己一脈弟子飄然離開,辟世隱居,自題居所為毀心居。
心已毀,唯餘責任。
如今,連責任都已盡了
靳黛水跪直身子,平靜稟道:“一切前因,俱已稟明,宗主,弟子別無所求,唯請宗主降罪賜死,弟子實在無顏麵對曆代聖女和兩位姐姐!”
金光聽如未聞,詳細再問明幾處細節,才淡然答道:“降罪?你不是說了麼,總壇中自有新宗主在,本座卻憑什麼身份來賜你一死?”不待她說話,冷冷又道,“生中有死,死中有生。靳聖女,祖師爺的密意,那一場推演裏的天機,難道你還未明白麼?”
右袖一展,手握成拳,再慢慢放開,神色間顯出的,是得近於固執的堅毅,靳黛水一凜,失聲叫道:“重逢宗主,化解死劫,相聚南郭,這一切,都是祖師爺的安排!弟子懂了,祖師爺留黛水一條命在,說出所有過往,便是要宗主重返宗門,持掌天心正宗……”
話未說完,窖頂忽然咚咚連響不絕,有人連敲著石板,從上麵惶急著叫道:“阿黛,阿黛,是你在下麵麼?我……我聽到你說話了……”另有一個女子聲音,也在一邊幫著勸道:“那位靳姑娘,天都亮了,麻煩你別再躲了!本教的人,被騙去了數十裏外的南郭鎮,這兒早再安全不過了!”
聲音傳將下來,地窖裏二人齊齊臉色一變,靳黛水急道:“宗主,對不起,弟子……”金光卻是神色古怪,道:“是那個李小倩?這小丫頭倒好胡弄,看起來,竟幫起擒她做人質的那個丹丘生了?”
石板作響,一縷天光從縫隙裏透出。趁一堆雜物尚未被推開的機會,金光反手抽散束發布帶,向靳黛水做了個小心應對的手勢,便垂下目光,坐在角落裏麵無表情。靳黛水一怔,反應過來,知道他是不願讓外人知道身份,順從地點了點頭。
窖頂石板掀開,一陣法力流轉,堆放的雜物已被盡數吸了上去,跟著雜亂大響不止,夾了小倩的惱火叫聲:“喂,喂喂!你險些砸著了夜名,他可是身上帶傷的!還有你,呀,又吐血了,你想死是不是啊我和夜名那麼辛苦才救了你,可不想你連舊情人都沒見上一麵,就這麼莫明其妙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呼地一聲,一人跳將下來,晨曦照入窖裏,映著這人臉的喜色,卻是一動不動,生似這塵土積集的地窖,變成了這世上最珍美奇瑰的絕美風景
“阿黛,阿黛,我終於……終於見到你了……”
靳黛水身子一顫,呆呆地看著,想大聲痛罵,又想大聲痛哭,但未待她說出一句話,來人一口鮮血向空噴出,身子已向後直摔下去,被另一名跳下來的少女用力扶住。
“靳聖女,這死老頭子,他說死也要再見你一麵,可不關我們靈月教的事!呸呸呸,不對,現在見到了,豈不是他真的就要應誓死了麼?你們天心正宗,特別是你這個什麼聖女,說什麼也要救他一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