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曇令笑談為(2 / 3)

鍾永臉色大變,不敢施禮顯露,卻是借了座騎挪步,身向前俯,拜將下去,海楓靈微笑傳音道:“鍾老不必多禮,楓靈請出曇優聖令,隻是為了便於轉述教主法諭。”鍾永肅容答道:“見聖令如見曆代教主英魄,屬下萬不敢失禮!壇主,恕屬下直言,隻有開壇聖典上才可請出聖令,教主竟令壇主隨身攜帶,與祖訓極是不合,莫非……”海楓靈神色凝重,傳音道:“鍾老果然心思靈動,已然猜出一半了。不錯,我圓光壇這般大費周張,自總壇全部遷出,自非隻為區區一個南郭鎮!”

伸手往四下一指,海楓靈神采飛動,目光裏全是憧憬向往,傳音又道,“我靈月教,原本世居雲南,坐井觀天,直到恩師二十年前遊曆中原歸來,才奮發圖強,力辟眾議,將總壇遷往江南,與中原正道一爭高下。鍾老,恩師她老人家的高瞻遠矚,是否可謂前無古人?”

鍾永神色更肅,道:“是。我等愚昧,當時頗為懷疑教主決策。但二十年來,原本統領中原的天心正宗日衰於一日,四海門派蜂起,我教占了挺進中原的先手,又在中原皇室內廣收弟子,終於能短時間裏崛起得如是之速!”

海楓靈不住點頭,輕聲道:“所以,我們萬不可懷疑教主的用意。”突然提氣開聲,傳音喝道,“三才使鍾永聽令,今日中原,正道分久必合,本教上應天時,當仁不讓。著圓光壇自即日遷址往湖廣,統嶺南湖南等一十三道,降服各零散宗派,唯本壇之令是從,使天下蒼生,俱知有我靈月正統!”

鍾永身形大震,臉上的驚容再掩飾不住。他身為本教元老,所知不在海楓靈之下,靈月教向來以教主為尊,但教主須以曆代教規為依止,由八大長老負責監察行止。這一任的教主天遊夫人,年輕時曾往中原遊曆,歸來後力排眾議,將總壇遷往中原,當時八長老便頗有怨意,隻是未起明顯衝突罷了。

但教主處心積慮,一意要壓倒中原本土宗門,獨以靈月教為尊,便如曾被皇命敕封的天心正宗一般。八大長老對此更有意見,相互爭議多年,一直懸而未決,想不到教主如今竟突施斧底抽薪之計,一任口舌爭論不休,卻將她親傳弟子統領的圓光壇獨立出去,開始了這一夙願雄心的正式布置!

不由向海楓靈望去,眼角餘光,卻見到優曇聖令的光華又一次閃起。他知這是拈訣發動的先兆,一旦發動奠出,任是功力通玄,也難正麵與抗,心中不由一驚:“壇主豈會如此待我?看來……教主為了爭雄中原的心願,已不憚在教中大開殺戒!”

自知生死便在這一念之間,他再不敢有片刻遲疑,簡短地傳音一句:“壇主放心,既然教主有令,屬下甘願立血誓追隨,萬死不辭!”屈指在掌心一劃,幾點血飛濺出凝成血珠,恍如活物,靈巧地向海楓靈飛去。

海楓靈麵現喜色,衣袖微掀,放血珠落在袖底一枚曇花玉令上,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自然明白,對著聖令發下的血誓,是教中最靈最毒的誓約,鍾永原不必發,隻要表示願遵訓示便可。如今這般依順做作,不外是為讓自己放心之餘,順帶表一表對教主恩師的忠心與敬畏。

驕傲從心底逸出,恩師篤道正義,心懷天下,廣濟生民,自己和鍾永等人,何其幸運,竟能有機會為恩師效命,除魔衛道,宏揚我靈月正法,令這天下蒼生,他日再不用受倒懸之苦!

“楓靈姐,楓靈姐!”

小倩的聲音,卻正從街道拐角處響起,象是極為高興,一名弟子從那邊過來,施禮對海楓靈稟道:“弟子們已選好了客棧,設下了防護大陣,恭請壇主、三才使過去休息。隻不過……”猶豫了一下,似不知如何措詞,“我們布置完畢,才發現客棧酒窯之中,居然藏著一個未曾離開的古怪醉鬼!”

鍾永剛立誓效忠,自要表明心跡,搶先道:“屬下先去看個究竟!”縱馬潑剌剌往前衝去。拐過彎,見了一溜排的雙軛大車,自是本教雜工的輜重,教眾們都已散入客棧裏收拾,反倒是這些雜工,和小倩一起,正圍了一樁物件指指點點。

那物件半人來高,似是一個大酒甕,被生硬硬切去了上半,變成一隻大口的廢壇子。一雙腳穿了草鞋,正架在壇沿上自得其樂地搖來晃去,有人將身子縮在壇內,頂著一隻濕漉漉的文士帽,蓋住大半個麵孔,顫微著似要掉落一般。

“上金殿。著玉樽。延貴客。入金門。入金門。上金堂。東廚具肴膳。椎牛烹豬羊……”那草鞋又搖了幾下,幾句吟詩聲從文士帽裏傳出,有人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文士帽向側滑開,露出一個矮胖的老頭子來,醉眼朦朧,對著圍觀的眾人不住擺手,“哪來的紅粉骷髏,佳麗白骨?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頭來名心一場空,利心也是一場空……咦,聽了本先生的醉吟快論,你們這一幹夢中冤家,如何還不歸去?去罷去罷,回頭是岸,無去無來,是為去來!”

小倩一陣不樂,惱道:“紅粉骷髏?怎的開口便罵人?”一名雜工上前便去拎這老頭,說道:“是啊!一把年紀了,一點口德也不修!”一拎之下,卻拎不動,他咦了一聲,俯身捉了那老頭的雙腿便往外拖,卻覺那老頭恍是有千鈞之重,一使勁下,身不由己,向前倒裁進壇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