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這棍子有點棘手又如何?難得有鮮美的人肉送到洞穴裏,不吃,豈不是對不起天下所有的妖魔祖宗?
“妖怪!”
夜名語無倫次的亂叫聲裏,突然添入了一聲嘶喝。隻是出聲者的嗓子明顯早就啞了,叫得雖大,卻毫不驚天動地。跟著一個頂著亂草般頭發的腦袋,便突然擠在了夜名和這隻蜥蜴妖之間。
“天地無極,天心正法!”
八個字喊得是腔正字圓,融合了繁雜穿棱的手舞足蹈,逗樂可勝戲台上騰斤頭的賣力戲子。夜名呆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免費表演,險些被戳著了自己的眼睛。急中生智之下,仗著那蜥蜴妖一時也呆了,手腕使力,將夜行棍往石上拚命捅了過去
又是一陣烤肉大香,那隻蜥蜴妖也不知倒了幾代的大黴,正遇上這支主屬火的夜行棍。夜名大喜過望,正捅得痛快間,眼前突然就是一片漆黑。
風聲大作,洞裏一切向外激射,如箭離弦。
撞中大樹後才停了跌勢,夜名隻撞得七暈八素,了不知南北。正想撐起身子,一團黑影由小而大,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一聲叫,夜名認命地又跌回去,目光到處,卻又是那蓬結得可憐的亂發!
但想是被摔出時風力過大,倒不至於全耷拉著掩了麵目。夜名呆呆地看著,模糊的月光中,亂發下這個近在咫尺的腦袋,雖凝固了半幹的血跡,沾著肮髒不堪的灰泥,但呼出的氣息,傳來的溫熱感,卻不折不扣地證明了對方專屬於人的身份!
害自己逃了一夜的,不是妖怪而是一個人?
他幾乎停頓了的腦子還沒轉過來,手上一疼,一直握著沒舍得放手的夜行棍,已被那怪人劈手搶過,就聽這怪人口齒不清地低說了聲:“炙光符……沒用的爛木棍,沒用……想死才用!”突然棍向前搗,咯地一聲,如中敗革。
卻是蜥蜴妖運狂風將洞裏一切逼出後,發怒現原形鑽出洞來,一心要將害它吃了大虧的鮮美肉食吞回腹裏。不料那怪人在山野流浪多年,腦子不清楚,耳目體質卻是極好,一棍過去,又教撲來的妖怪吃了個暗虧。
夜行棍早不複發光,想是靈力耗盡。妖怪一痛下反而桀桀怪笑,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將木棍咬成了兩截。
“天心正法,袖底陰陽!”
“乾坤借法,倒逆風雷!”
“步旋九宮,唯心唯我!”
句句道白般的咒語聲,配著怪人指手劃腳的動作,倒真的是威風十足。奈何聲音威風,人卻狼狽,被妖怪追得繞了幾株樹沒命逃跑。夜名目瞪口呆之餘最後一分希望破滅:這怪人不但是人,而且隻是個瘋瘋顛顛的,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逃?還是救人?
眼見妖怪就要撲中怪人,他再不及多想,直衝上去,和身揪住那妖怪滑滑的蜥蜴大尾,叫道:“不要送死啊,還降妖……妖都快降著你……”
說到最後一個“你”字時,他的聲音,卻突然嘎然而止
因為妖怪冷冰冰的鱗甲,突然變得如同一塊火炙,隻燙得他慘叫一聲,以比撲過去更快百倍的速度跳了開來。同時,五六張黃黃紅紅的物件從天而降,幾張清爽爽地讓他一陣舒用,幾張卻冷熱不等,令他一霎如在冰山,一霎又如置身油鼎了一般!
嚇得退得更遠,夜名這才發現,被追急了的怪人,不知何時取了一大把紙片,正沒頭沒腦地砸向那妖怪!而那妖怪,自紙片襲體的一刻起便凶焰全滅,軟在地上不住抽搐,黝黑的鱗甲由黑變紅,再由紅泛灰,發出香香的紅燒肉食的味來。
夜名再退幾步,一交跌坐在地,隻當自己身在夢中。那怪人上前踢了踢那妖怪的屍體,仰天哈哈大笑,喃喃道:“這是我的功勞……祖師爺,你們看到沒有?又除了一個妖……那些叛徒要我死,我就偏偏就不死……我要守衛人間,百年千年,好好看護這人間的安寧平和……”
突然疾轉身,一張臉湊到了夜名眼前,定定的目光,死死盯著他看,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似在努力回想著什麼。夜名被看得發毛,想逃,奈何身上沒了一分力氣。又想到好歹是這人救了自己命的,隻得強笑一聲,問候道:“這位大叔,我……那個,我叫夜名,你好啊……大叔?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