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當初安迪跟自己討酒會入場券時,毫不避諱要幫樊勝美掐尖兒的目的。他預設的樊勝美小心翼翼,故作倨傲,或者嬌聲讚美,妙語連珠,一雙美眸顧盼間流轉的都是野心和欲望,然而副駕上這個樊勝美明擺著對他的豪車他的腕表他的衣著他不經意間散發的權勢與銅臭以及在女性麵前早已習慣成自然的紳士風度統統無感,好像她樊勝美天生就該享受這些,連看他的眼神都隱約有種居高臨下的漠然,可事實上,她連一本駕照都沒有。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定的。
他當然不知道更想不到,“樊勝美”剛出道就已經坐在九七艦攻上低空俯衝和拉升了。
“聽安迪說,你們在剪金橋泡了一下午,發現什麼好玩的了?”
“也沒有什麼,隨便走一走。”汪曼春隨口一答,片刻後又說,“巷子房子還有樹,都和原來差不多,可還是覺得一切都變了。”
“以前來過?”
“來過,小時候的事了。”
譚宗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印象這麼深,肯定住了很久。”
“譚先生,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早就把樊家祖上三代查得一清二楚,和汪家明家都沒半點幹係,我為什麼會提汪曼春,為什麼知道明樓……先生的字,之前不告訴你,不是賣關子,確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隻能告訴你,汪曼春是我的一個故人,一個關係非常特殊的故人。相不相信隨你。”
“我相信。”
汪曼春轉過臉望著他,“不懷疑?”
“你什麼實質性的信息都沒給我,我懷疑什麼?”譚宗明半是揶揄,半是誠懇地說,“但我相信你沒有騙我。事實上一周前我既沒聽說汪曼春其人,也不知道汪明兩家淵源如此之深,我想汪曼春和祖父的事情,你了解的比我多得多,要從你口中得到我想知道的東西,信任是我最基本的誠意。”
汪曼春晨星般的眸光定在他側臉,“譚先生,為什麼我感覺,你對明家都不是很了解。”
“叫我老譚吧,宗明也可以,先生小姐的太別扭。”譚宗明被她盯得莫名有點局促,隨手拉了句無關話題。他不知道這女人對別人是什麼模樣,幾次接觸,她在自己麵前從來都是敏[gǎn]又犀利,並且單刀直入,根本不跟自己客氣。
迷霧一般的往事橫亙兩人之間,唯一通路是彼此坦誠以待,而向對方走去的第一步,譚宗明決定他先來。
“我沒見過我爺爺,父親對他也沒有記憶,夜夜在我父親不到兩歲時就去世了。”
“我知道,台灣的一些網站還能找到明……先生的一點信息,大約是民國三十四年到三十八年間去世的。”
為什麼說到這一句,汪曼春的聲音似乎有些顫唞,帶著他無法辨識的情緒。
“確切說是1949年4月,南京解放前夕。”譚宗明握緊方向盤,R8在滬常高速上飛馳,車裏的聲音卻漸漸沉抑,“你一定知道我爺爺是三重身份的間諜,抗戰勝利後,作為汪偽政府官員他無法在上海立足,隻能根據國民政府的指示,改換身份到大學教書,實際仍是南京方麵的高級特工,1948年底,因為叛徒出賣,他地下黨的身份才暴露,徐恩曾親自下令逮捕,關在江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