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以為這是大老板偷偷刻下。畢竟他隻是普通人,不同於七門,更不是何友仁這種專業方士,中年喪子的他,心裏想的隻有對亡子的留戀,是有可能做這種事情。
再摸一遍時,一種粘稠冰冷的觸感襲來,更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傳開。
這發現讓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這血腥味,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可棺材打開後,裏麵的屍臭撲麵而來,隨著空氣的流通,很快就淹沒那股血腥味。加上外邊侯帥見我沒反應,拉了一下繩索,催了催時間,我也沒法繼續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麵。
我繼續該做的工作。
依舊是先朝棺材內部一圈灑了屍香粉,雖說大老板的兒子死了幾個月,死的不能再死,但必要的防備還是得有的。
不說可能屍變——這問題畢竟被何友仁提前搞定了的。
單單是封閉小半年的屍體,上麵的蛆蟲,微生物,也不是人類可以隨便接觸。
屍香粉除了有隔離的效果之外,還有一定阻止病毒擴散的作用。
否則,即便老天爺免費給我一百二十個膽,我也不敢這麼草率開棺下來。
“咦?他兒子不是死了快半年嗎?怎麼好像沒有太多的腐爛,反而還保存得挺完整?等等,這屍體看上去,簡直跟活人差不離啊,難不成……”
我怎麼都沒想到,定神細看時,借著上麵一道少許的月光,竟發現這一幕。
瞬間想起萬人坑“秦家村”的事來。
難怪,之前大老板非得送他兒子到這裏安葬,即便明知這地方邪氣,卻還堅持如此。原來,還是因為對他的思念,不忍讓他屍體腐爛。
想一想,能夠保存屍身不腐,不定時開館看望一下,又不被盜墓賊注意,唯一的法子,大概就是來這種凶地。
可這大老板未免也太重情,太會忘事,之前居然都不提一下的!
“算了,看在你們父子感情動人的份上,接下來的活兒,我麻利地給你們搞定。嗯,讓我想想,這種情況百歲不朽圖極度不適合,還是弄個搭配一點的。不然,別因為我的年畫破壞風水,導致何家的方士陣法出現變故,就不好。”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讓外邊的侯帥遞了一卷尺子,趁著月色不錯的時候,飛快地亮了一下大老板兒子屍體的尺寸。
這是必要的程序,更是年畫之前必須的準備工作。
四明一暗的年畫派別中,其他三派做的都是活人的活兒,當然可以靠打印機,批量印製即可。
但杜家萬萬不能這樣。
不同的陰宅,不同的處理辦法。
不同的陰人,更有不同的生死命數。
尤其,眼前這屍體可以說是橫死,本身又是億萬富豪的獨子,沒享受完富二代的生活就這麼掛了,難保沒有怨氣藏在身體裏。
為此,我這一趟的測量更加用心,幾乎是貼近屍身工作,生怕弄錯了一分一毫,回頭好事變壞事,年畫變噩夢。
好在這工序並不費時間。
三五分鍾不到,我撤出墓穴,回到墓穴和地麵交界的地方。
“杜老弟,進行得怎麼樣了?你這麼辛苦,要是太累,可以上來休息一下。有你這等專家出手,我也沒什麼著急的。”大老板殷勤地湊過來,連稱呼都改了,差點就伸手拉我上去。
一旁的何友仁頓時神情一變,就要阻止。
我這邊趕緊縮回去,一邊遠離大老板,一邊解釋:“陰陽有別,年畫完工之前,我是不能中途休息,更不能和你們接觸的。大老板,你們最好距離遠點,別因為身上的陽氣,讓你兒子的屍體……”
一提起他兒子,大老板比聽了軍令都要來的迅速果斷,不等我提醒,便立即帶著全部人馬撤退老遠。
見此,我剛才懸吊吊的心,總算落下來。
再接下來,侯帥從工具箱取出三張年畫紙,又遞給我一支可有“杜”字的特製毛筆。筆尖早已浸潤,沾滿足夠的紫色墨汁。
這就是專門給陰宅畫的筆和紙。
也不知道杜家哪一代開始,規定一人一次畫年畫,不但得一氣嗬成,不準中斷,更不準和生人接觸,還隻能用三張紙。
用三張,自然是怕某個傳人技術不精,臨時再來回耽誤了時辰。
但三張都用完,還沒畫好的,規定又說,必須立即撤出該墓穴。科學一點的說法,是作畫的人體力不支。祖上的解釋,卻說八字不合,這個地方不能再繼續畫年畫,貼年畫。
早幾年的時候,我技藝不精,也沒出現三張都失手的狀況。
何況這次準備充分,更不會出意外。
“老帥,你幫我倒計時,這裏的空氣開始渾濁,最多十分鍾,就必須警告讓我出來。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