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鮮血淋漓,深刻又毒辣。
天真的老鼠精存著一絲微末孱弱的僥幸——
道長愛的是夢裏的宿世愛侶,即使不愛自己,卻也不會愛上別人。
然而,連天秋雨裏浸透著的冰冷花香,讓小老鼠的自欺欺人顯得是那樣的荒誕頹唐、不堪一擊。
田鐲手提銅壺,歎息似的看著張惶而返的商響,伸手摸了摸他溼潤柔軟的頭發,施法將他弄得幹爽了些。
但商響還是狼狽,還是無所適從,一向精明伶俐的圓眼睛裏全是因為不懂人間情愛而生的困惑。
“他們在樓上。”田鐲把手中的銅壺給他,溫柔周到的在壺把下墊了一塊細麻布。
商響跌跌撞撞的走上樓,掀開簾子,便見到了坐在窗邊的肖吟。
才一眼,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撲撲”狂跳。
然後,視線才落到了跟肖吟一起進來的少年身上——
少年扭頭看著窗外的綿綿不絕的秋雨,包裹在薄薄衣衫裏的背脊連接著雪白的脖頸,脖頸以上,是流暢優雅的下頜線條,微微繃著,顯得高傲又漂亮。
商響常年活在陰暗不見光的老鼠洞裏,自然沒有這樣的風光的外表。
他心裏陡然生出些怯意,步子停頓,惶恐得不敢再往前。
正當他躊躇不已之時,肖吟慢慢將焦灼在少年身上的視線轉向他,開口道:“一壺花茶。”
周圍茶客寥寥,道長低沉清冷的聲音並不引人注目。可商響心中風起雲湧,覺得旁人的目光像是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硬著頭皮泡了壺花茶,又強自整理好笑容:“道長,喝茶。”
少年聽見他的聲音,收回了落在雨中的視線,回頭盯著強顏歡笑的老鼠精瞧。
那雙眼睛漂亮得灼人。看著他時,眼皮微微挑起,目光中似乎有些嘲弄,叫商響愈發的無地自容。
“我找到他了。”肖吟說。也不知是對商響,還是在自言自語。
道士一句話,捏碎了老鼠精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是、是嗎?”商響縮了縮脖子,恍惚的看著道士,語無倫次的說,“好,那就好……”
肖吟難得笑了笑,卻是對著那名帶著淡淡花香的少年。
嘴角的弧度,跟當年告訴自己他已心有所屬時一模一樣。
商響突然領悟了,道長愛的,至始至終都是在夢裏許下了三生三世那個人……
商響安靜的為兩人斟茶,目光偷偷落在少年身上。
他也是妖怪。
這是商響從一開始就覺察到的事。
少年身上的味道,與之前那具屍體別無二致,隻是更加清冷,更加孤僻,更加叫人著迷。
放好茶壺,商響默默的退了下去。
道長喜歡的,原也是妖怪啊。
想到收起鼠類秉性,努力像凡人一樣活著的自己,商響就忍不住笑。
拐下樓梯,看見田鐲站在不遠處,屏息凝神翹首而望。
“響哥,沒事吧?”
商響咧開嘴角,露出兩顆細小的門牙:“能有什麼事兒啊?”
田鐲與人類有過一段戀情,曾被轟轟烈烈的辜負過,還差點兒為此丟了性命。他深知其中滋味,因而擔心商響。蹙著眉尖望向二樓,咬著唇說:“肖道長他……”
“他呀。”商響像沒事人一樣,“他找到他夢裏那個人了。嗯,就是跟他一起那個。”
“可是……”田鐲腦海中浮現出那名有著詭異美貌的少年,強忍著開口道,“他是妖怪啊。”
“嗯。”商響點頭,笑眯眯的說,“妖怪有什麼關係呢,我也是妖怪啊。”
田鐲一時說不出話,目光複雜的望著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