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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一箭之地,車輪陷入雪坑,十餘人合力推,由於太使勁,車“哐當”一下翻了過去。允禵回頭,見棺槨裏彈出一人,仔細一看,臉色大變。往前邁一步,遂又往相反的方向疾走。隻聽身後的人悄聲道:“屬下有幸見過伊妃,這人根本不是伊妃。”另一人喝道:“心裏明白就行,不管好嘴,仔細掉腦袋。快抬進去,送了好交差。”

寒風吹過,雪花打向允禵,允禵身子猛顫,“烏倫珠日格,裏麵不是你,你去哪裏了?難道你跟悠苒一樣,被挫骨揚灰了?如果真是這樣,他未免太絕情了,他不怕遭報應嗎?對不起,我沒料到他竟如此恨你,對不起,對不起……”

允禵在心裏道歉,漫無目的的踏雪,回過神後,跨馬來到允禩墓前,站了良久,緩緩道:“八哥,你離開我九年了,今日才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八姐前陣子染了重病,可能沒得治了。八姐很坦然,說終於可以來見你,高興得緊。”彎下腰,描摹墓碑上的字,哽咽道:“八哥,我又做錯了一件事,好生愧疚。無情最是帝王家,我總算真正領略到了。八哥,你有轉世投胎嗎?如果有,投身普通的百姓家吧。隻要有兩頓溫飽,勝過陰謀算計、處心積慮。八哥,你安息吧,我打算去祭奠鬱鬱而終的十五弟。”脫帽拜了三拜,歎道:“我以後得處處留心,時時留意。八哥,明年若還有命,會再來看你。”

允禵離開後,語薇乘暖轎而來,她在離允禩墓十丈處下轎,環顧四周,輕聲道:“晴空一片深藍,水潺潺。驀見佳人芳鬱賽幽蘭。馬鞭甩,紅裙擺,蕩心肝。滿眼玉容珠靨笑迷間。黑雲一抹愁姿,霧淒淒。驀展菱花顏瘦勝孑枝。生離恨,徒悲憤,剩相思。滿腹癡纏惆悵淚沾濕。”

語薇閉上眼,接著道:“允禩,我每月都會在你的忌辰偷偷看你,你會不會厭煩了呢?今日我不想沉默,想跟你說會話。曹家徹底凋落,隻剩雪芹得以續脈,每每想起,肝腸俱斷。先皇對曹家算得上仁至義盡,屢次給頫兒機會彌補虧空,隻怪頫兒太不成器,接連犯錯,令先皇失望。先皇抄曹家家後,在京為曹家留了十餘間房,加上我的接濟,總算能勉強度日。”

語薇歎了口氣,“再和你嘮叨一下其它事吧。去年,先皇將愛妮指給工部侍郎的長子,成親一年,夫妻情深,育有一子,實乃幸事。安文軒而今走出樂蕊逝世的陰影,和納爾蘇揮劍潑墨,靜度晚年,倒也逍遙。阿瑪走了,連生走了,大姐走了,小妹走了,額娘走了,什麼都不剩,隻剩一個孱弱的我。允禩,她要來陪你了,我也要來陪你了。如果要你在她和我之間選,你會選誰?”

語薇聽見有聲響,忙睜開眼,見珠蘭提著食盒站在不遠處,不由得一愣。珠蘭嫣然一笑,“你每月此時會來,我每月此時也會來,不過我每次都在你後麵,等你離開了才和允禩說話。如果允禩能選,肯定會選你。你溫柔大方,處處維護他;我刁鑽跋扈,次次連累他。隻要是個男人,決計不會喜歡我。”

珠蘭這幾句淒苦的話融入風雪中,瞬間消失,仿若從未有過。語薇萬分吃驚,怔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個“我”字。珠蘭從食盒裏拿出香燭點燃,磕了三個頭,走到語薇跟前,伸出手,笑道:“那次罵你,是我不夠大度;和曹悠苒打架,是我太小心眼。我們能在允禩墓前言和嗎?”語薇鳳眼圓睜,在她看來,珠蘭是得理不饒人的“辣妹子”,斷然不會做出讓步之舉。

語薇想到悠苒,捂著抽痛的胸口,淒聲道:“你使計整我大姐和十四爺,害我大姐含恨而終,害我大姐被削家譜,你可有後悔過?”珠蘭道:“我不後悔。”語薇怒道:“你……你真狠毒。”珠蘭一笑置之,“那時候,在先皇眼裏,皇位最重要。可在十四弟眼裏,曹悠苒最重要。怪隻怪曹悠苒太死心眼,非先皇不嫁。如果要說後悔,我的確後悔過。我應在先皇派孝敬憲皇後問我事情真相時引咎自裁,免得令允禩擔憂先皇公報私仇,心神不安。可是我不想離開允禩,因為除了我,無人了解允禩。我舍不得讓允禩獨自承受壓力,沒勇氣自行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