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楚桓彼此相望,忽而靈犀至心,兩人俱都洞徹了對方想法,亦被這驚天的猜測駭住。
“你是說朝中有人主導著這一切,而他可能現在正置身事外?”楚桓靜了半晌,竭力自製突突亂跳的心髒,平穩開口,但語氣卻艱澀許多。
皇後剛欲張口,望著楚桓的目光卻倏然睜大,一聲驚叫來不及呼出,楚桓已經出手將她擁住,就勢往旁邊一轉,將她護到巨大渾圓的廊柱後,恰此時,一尾白翎鐵矢‘咄’的一聲射上他們背後的梨木宮門,深嵌入木,羽尾猶自在空中顫顫。
時光,好像凝滯於瞬間,又仿佛刹那回溯到十年前。
她跌入他的懷中,他身上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讓她怔忪而又茫然。這久違的擁抱隔開了近十年,他的胸懷亦如當初那樣讓她覺得安全而又溫暖,好像隻要他伸開雙臂就能為自己擋掉世間所有風雨。
那個曾在瓊台下劍舞狂花的少年讓她懵懂知情,可惜之後他遠去千裏,偶有隻言片語傳回也跟她全無關係,可憐自己一番心意連楚夫人都明白,繪以檀扇權解相思,他卻全然不懂。
皇後猛地將他從身前推開,好似十分厭惡的別過身去,臉孔冷漠。
“請娘娘恕罪,是臣僭越了。”他朝後退開三步,突然單膝跪倒在地,臉孔頓時埋入陰影下,聲音單調而平緩。
叛軍已經攻入了中宮,這兩人卻站在殿前,渾似僵了一般,竟然誰也不再開口,木然聽著鐵器交戮的聲音潮水般逼來。
突然空中響起透天鳴謫厲哨,尖銳的聲音回旋宮宇上空,久久不歇。
“是驍騎營的鷹哨。”楚桓霍然抬起頭,“德凝郡主來了!”話落,躍地而起,拔劍飛刺,將逼近皇後身邊的一個叛軍斬殺於地。
一篷鮮血激撒在空中,盛紅如酴醾花開。
午時初刻,德凝郡主率十五萬鐵騎趕至東華門下,取皇上親授帥印,重掌飛羽營,駐守東華門的飛羽營大將尚章打開城門,迎驍騎營入城。
曦凰心切如焚,根本來不及對舊部作出吩咐,帶著餘萬人直撲皇宮,與她同去的人還有鳳昀,當日他聽從夜箴的囑咐,往東華門入京,卻被尚章攔下,這才知道京師生變。若非尚章使狠強留,他早衝進宮救駕去了。好不容易熬到曦凰率軍趕來,不用她開口,他自然也是舍命相陪。
昔日輝煌威嚴的宮門已經是一片暮落慘象,地上屍骨陳疊,青磚板石如被鮮血塗就,入目狼藉,曦凰初看時,心頭大震,她在戰場拚殺時,所見不過如此。驀然讓人生出恍惚錯覺,這裏真是天子之都,而非修羅地獄嗎?
“看來這仗打的異常慘烈。”鳳昀蹙眉低喃,引轡跟在曦凰身旁。
曦凰咬住唇,狠狠揮動長鞭,戰馬飛奔入宮門,身後鐵騎相隨。但見宮內叛軍所過之處,橫屍遍地,玉階染血,各色珍玩器物被隨意丟置在地,逃竄躲避的宮女內侍見郡主歸來,全哀嚎跪地,哭得泣不成聲。
“朝雲大哥,你帶人去太極殿護駕,我去坤和宮。”說罷,勒轉馬頭,帶軍狂奔去坤和宮,鳳昀另帶一軍趕往太極殿。
往昔精致華美的瓊台樓閣快速掠過眼角,換成平常曦凰還會偷暇賞看一番,而此刻她恨不能飛到皇後身旁,隻求老天保佑姐姐安好,其他的她也不求了。
來到坤和宮外,曦凰躍身跳下馬,飛快步上玉階,急聲呼喚,偌大的中宮內,玉屏匝地,香煙散落四處,與淡淡的血腥味道混作一股難以言表的古怪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