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傅夫妻兩個看著打小疼愛到大的孫女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自然心疼萬分。柳老夫人整日都守著瘋癲了的柳澄芳以淚洗麵。太醫也不知道請了多少個,但每一個都束手無策,隻道是喪子之痛迷亂了恪王妃的心智。

萬般無奈之下,柳老夫人甚至去了廟裏,將那些尼姑請了來做些驅魔的事,但終究無濟於事。

柳澄芳算是廢了,柳太傅已經做好了同柴晉和離的準備。誰願意守著個傻妻過日子呢,正妃是個多重要的位置,日後府內大大小小的宴席,總不能叫吳怡這麼個妾侍去操辦吧。和離之後,柴晉要娶誰納誰,統統與柳家,與柳澄芳無關。柳太傅已然做好了要養柳澄芳一輩子的打算,並且開始考慮把自己同老妻的私房都一並轉入柳澄芳的名下,再另外找個可靠的家人,保柳澄芳後半生能活得下去。

柳元正自女兒出事之後,整個人也似乎變了個樣。他將自己關在房裏幾天都沒出來,等再見人的時候,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樣,快些叫柳老夫人認不出來了。他一個人鎖在房裏的時候,想了許多。他原是個渾人,大約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所以膝下除了兩個女兒外,並沒有其他的孩子。曾氏和柳清芳被趕出柳家之後,他唯一的血脈也就剩下了一個柳澄芳。

看著鏡中自己開始發白的雙鬢,柳元正覺得自己過去的幾十年都是荒唐極了的一場夢。小廝輕手輕腳地替他梳發挽發髻,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不敢打攪出神的柳元正。

與自己的父母一樣,柳元正也擔心著柳澄芳之後的生活。他們做人長輩的,總會死在她的前頭。一旦沒了自己的庇護,柳澄芳的生活就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未知。柳元正不希望自己唯一的血脈最後淒慘地死去。他縱有弟弟,縱有侄子,卻到底和柳澄芳隔著一層。起初興許會上心,可日子久了呢?久病床前無孝子。

這個時候,柳元正想起了曾氏和柳清芳。曾氏再不好,對家裏人卻總是溫和有禮的,辦事也從來都是秉公不徇私。她比自己小上許多,身子骨也素來康健,總能在他死後多看顧些柳澄芳的。柳清芳性子軟和,對長姐柳澄芳從來尊敬有加。柳元正相信即便家出了門,柳清芳還是會心軟地多給這個姐姐幫把手,讓她不至晚年淒慘。

可這一對母女,如今身在何處,是死是活,柳元正都一無所知,也無從找起。

誰都不曾懷疑柳澄芳的病是因為喪子之痛,除了謝涼螢。

謝涼螢還記得當時在京郊與柳澄芳遇上的時候,曾氏親手為她做過幾次藥膳。雖然不確定曾氏是否真的在藥膳裏麵動了手腳,但謝涼螢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地去問問曾氏。

曾氏倒是很大方,直接承認了自己的確在那些藥膳裏頭下了點藥。“但並不至人瘋癲,隻是讓人虛弱些罷了。”曾氏一臉平靜地看著謝涼螢,“見了她,我總不會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放人走。隻要一看到她的笑臉,我就想起當日清芳吃的苦。可我到底還是不比她心狠,下不了死手。阿螢且放心,她的瘋病,斷不是因為我的藥。”

謝涼螢聽了曾氏的辯解,不知為什麼,心裏竟然輕鬆了許多。她知道要讓曾氏放下對柳澄芳的仇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同時,她也不希望曾氏真的就因為柳澄芳而背上沉重的枷鎖。紙是包不住火的,事情要真是曾氏造成的,遲早會叫人知道。屆時,曾氏如今的平和日子就沒了,連帶著柳清芳都過不上什麼安穩日子。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柳澄芳會和恪王府劃清界限的時候,柴晉卻親自上了門。

柳澄芳如今被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外人要看她,就隻能隔著門,透過上麵的鏤空雕花往裏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