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淩春能覺出這婦人是真心為自己傷心,想為原來的迎春哭一場,卻實在是眼中幹澀無淚可流,隻叫了一聲“媽媽”便低下頭,裝作用手帕子擦淚,悄悄用力狠揉了幾下眼睛,直揉的眼框泛濕。
嬤嬤哭了一氣罵道:“那幾個小蹄子,隻管勾搭了姑爺,撿了高枝,扔了姑娘,不念舊情背主棄義的小娼婦”又罵:“真是開了眼了,還有這種忘恩負義黑心爛肝的人家”,一時又怨道:“你父親但凡念及一點骨肉之情也不至於此,合府老幼親疏,這十幾年的情分都是假的不成。姑娘這般境地竟無一人肯出頭。”
淩春任由她拉著手一時哭一時罵,待好不容易停歇了忙喚繡桔:“給嬤嬤倒水來”。
淩春看這嬤嬤這般年紀為著迎春哭的如此傷心,心下也是一陣感傷,反倒安撫道:“媽媽不要再為我難過啦,實是命不好罷了。”
嬤嬤道:“怎麼能不難過,你也是我奶大的。說什麼命不好,家中丫頭婆子捧鳳凰似的長了這麼大,吃穿用度花的金子也打出你這麼個人來了,偏到了他們家倒這麼作踐,竟真是不如那落地的草雞了。”
一時又說道:“這家裏被這太太管的實是沒有體統規矩,錯眼不見,下人都要趁機作耗生事,姑娘不要一味退讓,哪怕拿出三姑娘一半的脾氣來,難不成真要讓這些人欺到脖梗?!”又拉過旁邊繡桔的手說:“這丫頭跟了你這麼多年,倒是個好的,也為姑娘打算。可姑娘一味不管不問隻在這小院躲著,做了這聾子瞎子。到了(liao)可不成了任由人搓揉捏扁的,那時是死是活全是人家說的了。”
繡桔一邊急道:“誰說不是呢,可現如今,婆家不顧,娘家不管,姑爺又是這樣的渾人,見天的和姑娘鬧。可怎麼辦呢?您老是有歲數的人了,經的事多,給想個法子呀!這一輩子還長著呢,總不能就這樣耗死呀。”
嬤嬤道:“依我老婆子看,姑爺到不是那樣無藥可救的渾人。”
第 4 章
嬤嬤道:“那府裏時,姑娘是怨我的吧,給姑娘丟了臉麵,累的被大太太說教了一通。”
迎春低下頭輕輕回說:“並不怨,媽媽將我奶了這麼大。那些終究是外物,能被媽媽用去也算是好的了。”
嬤嬤歎道:“姑娘太心善,不將錢財放在心。上可這世上的人,又有幾個不是一雙富貴眼。那時以為姑娘也大了,用不上我這老婆子,想著在府裏混的一時算一吧,隨那起子上夜的婆子耍了幾回牌,最後糊塗的當了姑娘的首飾。實是仗著著姑娘心慈麵軟。”
“在家裏時,除了女紅針鑿便與姐妹們一處作詩玩耍,並沒什麼外事煩累,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可這作姑娘和作人媳婦怎能一樣,上有公婆,中有無數叔嫂妯娌兄弟姐妹以至姨娘婢妾,下有一大群管家奴仆丫環小廝等,,一天大大小小不得上百件事,不使出些心機手段,二奶奶如何管得家裏這上下幾百口子人,還要時常在老太太,太太們跟前侍奉,露臉逗悶兒;珠大奶奶,平日教養蘭哥,陪你們這些小姑子針鑿誦讀,也須到長輩跟前早省晚省。”
歎了一口氣,“你是我奶大的女兒,我如何不心疼。本想著憑你這樣的家世,找個夫家總是差不了的,又是這樣的才貌,什麼樣的人能不心疼你呢。可歎老爺竟這樣匆匆忙忙把你嫁了過來,專行獨斷,也不問人家,也不管人品,如珠如玉養了十幾年,就似急著扔掉一般。說難聽些,這樣糊弄,就是叫婆家看著也是不尊重,拿你不當事的。雖說這裏太太說過不用你去請安,加上你也病了這些日子,可這哪能當真的,即使她說話刻薄些,行事有什麼不周,你隻忍著些,不然你在這家裏越發成透明的了。低下人看了也收斂些。”
嬤嬤看到繡桔也再旁邊聽的入神便笑著打趣道:“好孩子,過兩年讓你姑娘給你找個好人家。這些你也要知道知道。”
繡桔垂下頭擺弄著手上的繡活,幽幽歎道:“誰想那麼長遠的事呢!隻要姑娘好了,我怎樣都好。”
淩春也慢慢思索,明天到要去瞧瞧這裏的各處人物。隻是我這邊做的再好再周全,也終究勢單了些。孤女一個還不是別人想怎樣就怎樣拿捏!總是要到賈府借勢的。再衰敗,現在也是塊還沒倒的虎皮大旗。
想畢,抬頭看著嬤嬤說道:“嬤嬤能找人回那府裏傳個話,讓來接我們回去住幾天?”
嬤嬤想了一下道:“傳話是能的,後院角門就可悄悄出去,我和後院看角門的婆子還算相熟,給她塞些點心吃食或是幾個大錢。隻是回去找誰呢,隻恐指望不上。”
淩春聞言眉頭輕皺,又舒展開來道:“就找寶玉,跟他說我在這裏過的實在不如意,讓他去求求老太太,隻說接回家鬆散幾天。”
嬤嬤站起身來,扯了扯褂子,又用手往後抿了抿發角處:“我立時就去吧,好早早接了姑娘回去寬寬心”。
淩春起身拉住嬤嬤對繡桔說道:“去取些銀子。”
繡桔從床角一個荷包裏撿出兩塊不大的碎銀放到嬤嬤手中,嬤嬤推著說不用,淩春道:“讓嬤嬤辛辛苦苦跑一趟己是為我受累,哪能還要嬤嬤自己費錢,到了那府裏進個門都是要錢來開,何況上上下下的打點。隻恨我不能讓嬤嬤享福,還要諾大年紀為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