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真拽著她的手臂往硬土地方向走,邊走還邊哄她說,在來時的路上看見更多更漂亮的螢火蟲。
田真突然兩眼一定,瞬間於他腳踝上的異物令他臉色發青,眉宇緊鎖。他將拐杖塞到從旁走過的安冰玉手裏,道:“咱倆來比賽,看看是你兩手拿著東西跑得快,還是我空手跑得快?”
安冰玉回頭望著他微笑的臉,察覺出了些許異樣,又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她也沒費神去多想,回道:“我時常兩手拿著東西跑。”
田真又使出了一招激將法,安冰玉見他如此渴望賽跑,於是點了點頭,準備出發時她又回頭問了一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跑麼?”
田真仰起頭翻了個白眼,心急如焚,廢話!他應道:“沒錯,以最快的速度。”
嗖的一聲,安冰玉快若閃電地離開危險地帶,回身大喊:“到你了——”靜謐的夜裏,她的聲音回蕩在山林間。
田真低下頭左手緊握著那顆木雕核桃,他腳上的那兩隻滑滑的泥手終於現形了,正在死死地扯住他的雙腳,加上黃泥的約束,他雙腳使不出多大力氣。
安冰玉愣然地看著田真身後不遠的一小塊地方,黃泥慢慢地向上聚集,堆積成了一個人形,彎著背伸出雙手向田真緩緩走去。她的手一鬆,碗筷砰砰落地。
黃泥已接近田真的膝蓋,就在身後異物靠近時,他緊握劍柄,集中力量,向後一揮,泥怪被劈成了兩段。
泥怪上身落地的一刹,黃泥地逐漸變作黑色爛泥地,田真身子下沉的速度無疑增快。
安冰玉轉身舉目四顧,尋不到她想找的長竹,她隻好順手拔起一顆不高不大的樹,往田真所在方向拋去。
看著不斷向他拋來的樹枝樹幹一一沉沒,田真一劍插進了黑泥裏,黑泥水濺到了他身上和臉上,他一臉暴怒道:“你給我住手,少在那幹無謂的事,帶上那根和你一樣討厭的拐杖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安冰玉一臉不在意地繼續拔樹折枝,幹著她以為可以救人的事,可見她並不相信此刻聽到的話。
田真撈起眼前的樹枝,目露血腥地黑著臉喊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每次跟你在一起準沒好事發生,我從來就不想帶著你,一次又一次地把你甩開,你卻陰魂不散地纏著我,現在猜想果然令人痛恨地應驗了。”
見她舉著樹枝沒有動靜,田真折斷樹枝說得更狠,“沒準你祖父也是因你而死,所以才不許你下山害人。你可別把我當成你祖父了,我可不希望自己跟他一樣的下場——”
安冰玉丟掉樹枝,撿起地上的拐杖,眼裏噙著淚,“冰玉沒有害祖父,不許你說他壞話。”她舉起拐杖,大喊:“我沒有——”拐杖乘著此聲向田真飛去。
田真舉起左手把拐杖接住,當他確定那身影消失在叢林間,黑泥已經沒過了他的腰身。
這時拐杖阿杪亮出了雙眼和嘴巴稱讚道:“我欣賞你!為了不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到更大的傷害,寧願犧牲自己。麻煩你再把我丟回到岸上,我相信她會回來找你的,到時候找不到人,找到遺物也不錯。”
田真垂著頭,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已經不需要解釋和答案了,跟我一起沉下去。”
阿杪驚詫道:“別開玩笑了!誰要和你一起沉沒在這又髒又臭的黑泥水裏?你可不要用一人的觀念,代表所有人。那可是會鑄成大錯的!”
那些渴望完成的心願,在田真心中如山洪決堤般怒水傾瀉而下,他仰天長嘯一聲,聲音劃過天際,撕破夜空。頃刻間落下一束巨型閃電,天地轟鳴,他眼前由白茫茫轉瞬化作漆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