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托信(1 / 2)

漆黑的山林中,地上的碎石與枯落一地的竹葉,每輕輕邁出一步所發出的那點聲響,樹影晃動,以及那不時閃動飄過的一點亮光。隻要稍微把心縮緊,眼前的景物就都令邁步者感到毛骨悚然。

恕淩瞪大雙眼,緊挨著驢騾慢步前進著。陰森的竹林裏,寒風挾著薄霧向她襲來,被吹開的枝葉上空露出了一彎皎潔的月光。

在她舉目望明月之後,證實了漆黑中突如其來的亮光,不代表暗夜的恐怖就會被光所融化。

眼前一位身穿素衣的中年婦人,骨瘦如柴的手上舉著一盞油燈。花白的頭發,深陷的眼眶,哀傷的麵容都令寒風中的霧氣更濃。

濕冷刺骨的氣體吹來,恕淩抱緊了驢騾,雙腿不由打起了哆嗦。

她視線不離地瞧著婦人,心下暗想:我倆怎會闖進這種鬼地方?這一地的竹葉就已經夠奇怪的了,顯然不是動植物理想的安身之所。現在的曉漠安靜異常,我怎麼就沒注意到它或許是毒性發作了?

肉眼可視的霧氣漸濃,眼前的婦人更顯恐怖。恕淩眉頭緊蹙,從下意識地認為此刻說話肯定會舌頭打結的嘴巴裏擠出了幾個字來:“我們……迷路了。”

中年婦人舉起另一手掌護著跳動的火焰,連語氣裏也透著哀傷地說道:“迷路了呀!我的兒子也迷路了呢,到現在還沒回家,真可憐!”她低垂著思念的腦袋微微一抬,伸出護燈的手招喚道:“可憐的孩子,跟我來吧!”

望著婦人的背影,雙腳著地的輕步離去。恕淩心神忐忑地跟了上去,寒氣透骨的肌肉緊繃,使她更能感受到血液在體內的流動。

像是思維被遏製住般,她能夠感受到不安的警告,卻難以用言語和行為表達出來,隻是默聲地隨同驢騾跟在婦人身後緩步走去。

山上竹林裏有間竹屋自然不是什麼怪事,怪就怪在婦人經過竹屋不望一眼,繼續直線向深黑處前進。

恕淩望著竹屋,想停下腳步,卻是不由自主地邁著步子。她暗自叫苦:喂,真的不停下歇息歇息嗎?我的這兩條腿可是快要走斷了!回頭望著那隱沒與黑暗中的竹屋,恕淩打消了心中的掙紮,或許那不是她的家?

走著走著,身邊飄動的閃閃柔光,時而出沒於樹間草叢。似是來為她驅逐黑夜的恐怖,通向光明的大道。前方的道路越發開闊,視野裏的景物也不像之前的那樣使她感到緊張,這要歸功於天上的那彎月亮。

螢火蟲越來越多,路也越來越亮,路的盡頭在螢火蟲的包圍下,幾個衣著打扮如農戶人家般的普通麵孔用好奇的眼神盯著恕淩。

恕淩睜大雙眼想仔細地端詳一番那幾個人,無奈這畢竟是黑夜。光憑高空的月亮,一盞油燈,一群綠光飄動的螢火蟲,不足以看清他們的麵孔。隻是大致地能夠看出,這應該是一家人,一個農夫,一個農婦,六個女兒,一個兒子。

農婦招手道:“你過來。”

恕淩頓時有種不祥之感,大腦恢複了思考能力般,狐疑一一鋪開:奇怪啊奇怪!他們後麵沒有屋子院落之類的建築,連山林裏最基本的草木都不見有?……她不敢再細想下去,扯動韁繩轉身想逃。

倒是她那毒性發作的同伴似乎被吸了魂似的,牽著她走了過去。恕淩此刻是不敢鬆手的,一則,她不能丟下救過她的同伴不管。二則,她若是鬆了手,安全離她就更遠了。

走到農婦跟前,農婦將從懷裏掏出的一塊紅布遞給她。恕淩滿心疑慮地伸出了一隻手,紅布正正地落到了她手裏。捏著手裏並非虛無縹緲的實物,她那狂跳的心終於像是船舶靠岸般地平穩下來。

農婦叮囑道:“你若是見到了我家迷路的可憐孩子,記得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信?”恕淩眨著疑惑的眼睛,雙手打開紅布一看,上麵刺繡著淡紫色百合的圖案,青翠的綠葉和旁邊幾朵鮮豔的小花分外顯眼。即便是刺繡在粗布上,那精細的手工和精美的圖案都讓人愛不釋手!隻是,上麵並無繡字?

讚歎過後,恕淩心中的疑問又產生了:他們是怎會猜到我要到處去遠行?而且我不一定能夠碰見他們日思夜想的親人,怎能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我手上?不行,不管怎樣,不能接……

不待恕淩提出拒絕,眼前的那家人已經讓出了一條路讓她通行。緊接著,成群撲麵而來的螢火蟲,令她緊捏手中紅布閉眼的一霎,她腳底一空,連同她那還在發呆的同伴一起向下墜落。

…………

田真一路跑著一路觀察地上的腳印和蹄子印,他不時地加快速度,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看似很遠,其實很容易跑到的山上。

迎麵碰見了一個拿著火把牽著驢的人從山上下來,他回憶起了畫上所見的那張麵孔,確認無誤後,加速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