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麒一愣,臉上露出為難地表情:“你真的想去?”

陸闌秋點點頭。

方麒皺皺眉,看著陸闌秋,似乎在斟酌著利弊,最後道:“那先說好,不要被嚇到了。”

陸闌秋點頭:“成交。”

方麒打工的咖啡廳離醫院有兩個街口的距離,陸闌秋去的時候正是人多的時候,等到下班之後匆匆忙忙朝醫院的方向趕去。

這一次他接近的時候沒有再出現空間扭曲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方麒已經願意有人觸碰這段記憶了。

這家醫院並不大,樓下的樹木在初夏長勢極好,一頭的鬱鬱蔥蔥,陸闌秋經過的時候還有細小的花瓣落下,實在是個適宜療養的地方。

循著方麒給的房間號來到二樓,據說他母親的病房就在最靠近樓梯口的地方。

不曉得這算不算是見家長,陸闌秋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個念頭,說來方麒也是見過陸蘅的,雖然隻是蘇蘅的克隆體,也算見過丈母娘了。

想到這裏,陸闌秋竟也無端生出些緊張來。

206房間的門就在自己眼前,陸闌秋一時還有些不敢推開門進去,就在陸闌秋還在門口糾結的時候,裏麵一陣巨響把他從胡思亂想之中拉了回來。

“我說過了,讓我去死!你們才有病!憑什麼不讓我去死?”

隨著這一聲女人高聲的尖叫,一個搪瓷缸子被摔出了病房,在走廊裏一陣翻滾,最後滾到了陸闌秋的腳下。

這誰家的,生病還這麼有活力?

陸闌秋默默把那個搪瓷缸子撿了起來,多半那些易碎的玻璃陶瓷製品也被摔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這麼幾樣耐摔的。

陸闌秋小心翼翼地把那扇門推開,迎麵差點跟人撞上,定睛一看,不是方麒又是誰?

方麒見了他顯然也愣住了,陸闌秋注意到方麒今天才處理好的臉上又多了幾處傷痕,最嚴重的是額角那一處傷口,似乎是被什麼鈍物擊打,還在緩緩地滲出血來。

不會吧……

陸闌秋默默地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搪瓷缸子,表麵還算完整,似乎有幾處凹進去了,看樣子已經是一個久經摔打的缸子。

他抬頭再次望向方麒,少年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容器,轉身走回去,撂下一句:“進來時順便把門給帶上。”

陸闌秋隻好轉身把門關上。

這是一間極普通的三人間病房,外麵兩張床空著,隻有靠近窗戶的一張床上半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那女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整個人顯露出疲憊的病態,一頭長發幹枯黯淡,沒有生氣地垂在臉頰邊上。

她已經不年輕了,大約是常年的病痛已經磨滅掉了她對生活全部的信心和熱情,但是陸闌秋還是能從她的眉目中看出她曾經應該有的嬌美。

那女人看了陸闌秋一眼,似乎並不在意,隻盯著方麒怒道:“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了?知道我已經沒救了為什麼不放我回去?你很有錢嗎方麒?”

方麒不說話,隻默默地將剛剛扔出去的搪瓷缸子放回床頭櫃上,扭頭對那女人道:“你鬧夠了就吃飯吧。”

說著從旁邊的保溫飯盒裏盛飯。

“誰跟你鬧了?我說了我不活了你聽不懂是嗎?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東西,你這個廢物,醫不好我也不讓我死,我生你有什麼用?”

女人歇斯底裏地吼著,動作有些過大,把她藍白條紋病服的領口掙脫開了,顯露出半個胸脯,那裏被厚厚的紗布纏繞著,隱隱有血跡滲出來,那個本應該有弧度的地方凹陷著,像一塊畸形的地皮。

陸闌秋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一定是走錯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