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陳爽把一根紫色的絲帶偷偷地放進了童童的書桌。絲帶是姐姐的,早上出門的時候陳爽趁姐姐不注意順手牽羊裝進了屁股荷包。童童喜歡把頭發用絲帶紮起來,這根紫色的絲帶一定會讓她驚喜萬分。陳爽是想說對不起的,可是麵對麵他決計說不出來,那麼間接一點,用一種更委婉含蓄的方式表達歉意未嚐不是個好主意。以他對童童的觀察,他認為這個辦法更容易讓童童接受。童童是要強的、驕傲的,也許她會將麵對麵的道歉看作一種強者的示威,或者當成一個讓人放鬆警惕的陷阱,她會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並全副武裝。這樣的結果當然不是陳爽樂意看到的,所以對自己想出來的好辦法陳爽不免心生得意。他不想和童童為敵,雖然他對駱章說自己滿不在乎,可是他心裏清楚,他在乎,而且非常在乎。童童似乎和別的女孩不一樣,童童的眼睛很深,如同隱匿著無數珍奇的秘密城堡,給人一個遐想的空間。陳爽從來沒有如此在乎一個女孩,所以這樣的轉變讓陳爽奇怪並且迷惘了。他不去想這種轉變意味著什麼,雖然這種轉變肯定有所寓意和指向,一種模模糊糊混沌曖昧的感動,或者其他。
上政治課的時候童童發現了這根絲帶,陳爽緊張地觀察著她的反應,為避免顯得過於急切,陳爽用課本擋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麵朝前,用眼角的餘光收集著童童的一舉一動。他的偽裝被證明是掩耳盜鈴,因為童童的目光碰巧和他有了一次深切的對視,他趕緊把頭扭到一邊。童童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不知道她對這份意外的禮物作何感想,還好她把絲帶收起來了。陳爽重新向童童投去眼角的餘光時看見她把絲帶放進了文具盒裏,這表示她接受了他的道歉,他的補救行動卓有成效。陳爽心裏踏實了。那節政治課是陳爽所聽過的最精彩生動的一堂課,什麼勞動力、生產力,他以前覺得最枯燥乏味的詞彙一時間都變得悅耳動聽,歸根到底就是因為童童把那根紫色絲帶放進了她的文具盒。
午飯時,駱章注意到陳爽的滿麵春風,就問,什麼事,這麼開心?
我的樣子像很開心嗎?
像科科功課都考了滿分。
屁!陳爽說,那有什麼好開心的?他自己不會承認這一點,但是他並不打算掩飾。是的,一個新的世界向他開啟了一扇窗戶,一些陌生而神秘的景致初現端倪,看不真切,卻**著你的熱情和智慧。你渴望進入,深刻體會。你漸漸地不能自己。
陳爽心中燃起的一股甜蜜火焰在下午遭到了滅頂之災。下午,當他躊躇滿誌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時,他發現那根紫色的絲帶已原封不動地回到了他的課桌裏。像一道驟然而至的閃電。童童拒絕了他的道歉,她決心與他為敵。童童坐在身邊,感覺更遠了。那扇令人著迷的窗戶向陳爽關閉了。他的熱情遭遇了重創,智慧無能無力。陳爽的臉漲得通紅,他覺得受到了戲弄和羞辱,他由此而憤怒了。
陳爽將那根絲帶扔到了地上,用腳慢慢地、用力地碾著它。在他的腳底發出刺耳的、哧哧的聲響。好吧,陳爽暗暗自忖,等著瞧吧!
20
初夏的陽光柔和而明亮,萬裏無雲,微微地吹著風,在教學樓後的籃球場上,陳爽打算投進一個三分球。球碰到了籃球架,在上麵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後,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掉了下來。球場邊,駱章聽見陳爽煩躁地罵了一句髒話。
駱章猜不透陳爽喜怒無常的原因,這讓他擔心和憂慮。從小到大,陳爽和他都是心心相印的,他們彼此間知根知底,而現在這種狀態受到了考驗,陳爽開始有了秘密。陳爽對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由此透露出來的信號讓駱章不安。
有一個誌在必得的三分球陰差陽錯地彈了回來。陳爽更不滿地咒罵了一句。在球彈回來的時候陳爽幹脆一腳踢出,以此發泄對自己的不滿。
籃球像一枚巨大的炮彈,呼嘯著飛出場外,砸在了一個女生身上。那個女生身材頎長,胳膊下夾著幾本書,頭發被紮成兩條小辮,辮梢係著彩色的絲帶。駱章認出了她。
陳爽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即便惡狠狠地笑了起來,麵對那個女孩向他投過來的仇恨的目光,陳爽做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仿佛他是故意把球踢過去的,而天遂人願,正中目標。
女孩麵無表情,扭回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更驕傲地昂首闊步而去。陳爽在她身後高叫著:很了不起麼?假正經,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