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把黎群訂婚的事告訴淑寧,媽媽已為她擔待了許多,讓她獨自擔待一次吧!
亦愷去下圍模,屋裏隻剩下她一人,她看著那張小小的訂婚卡片,用英文燙金字印著下午三時,(又鳥)尾酒會,這是純洋式的,場麵大而不麻煩,費用也比較便宜,這必是黎群的主意,他從不歡喜擺富家子的派頭。
已快兩點了,亦築穿著一件又寬又大的白色有淺淺花紋的睡衣,倒在床上預備午睡,淑寧打理完廚房的事,慢慢走進來,亦築的散漫使她吃驚,女兒從來都把時間安排得緊緊的,難道今天她不去替一個高二的學生補習?
“亦築?今天不去家教嗎?”淑寧問。
“昨天多補了兩小時,今天不用去了!”辦築忙把小卡片收在枕頭下,“你不午睡?媽!”
“就睡了!”淑寧看女兒一眼,似乎沒有什麼可疑的,就慢慢走回房。
她的兩個兒女從來都不需要她操心事的,從小都是品學兼優,隻是近來,她常覺心神不寧,憂心忡忡的,每晚黑暗中籬笆外的那個人影是誰?有時有車,有時沒車,那人似有所待,有所期盼的站一陣,等一陣,等所有燈光熄盡了才蹣跚離去,那人是誰?為什麼?等誰?
她不曾向亦築訊問,她怕引起女兒的不安,但是,這風雨無阻的,站了幾個月的人,看來並沒有惡意,他是亦築的朋友?同學?或者是那個之諄?沒有理由有巧合的夜行人,連續著每晚來到,這件事,將怎麼辦呢?
她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卻毫無睡意,天熱得難耐,又不敢吹風扇,她那風濕老毛病是惹不得的。她想著那黑暗中的人,又想著亦築,明年亦築就要畢業了,但願她能找份好工作,再找個合適的對象,二十幾歲的女孩,該想到這件事了,好對象恐怕還真難找哩——
“嗤”的一聲,淑寧驚得跳起來,是黑暗中那人的汽車聲,現在是白天,光天化日下,他也敢來?她迅速的站起來,躲在窗簾邊上往外望去——
一部雪亮的、豪華的、新型的大轎車停在門口,一個西裝筆挺,穿著十分講究的男人站在門邊,他似乎在猶豫不定,臉色非常矛盾,他是誰?淑寧仿佛見過他,十分英挺,瀟灑,是那種有教養,有風度,有氣質的男人,隻是他並不很年輕,看來有三十五歲了,他站在門口做什麼?找誰嗎?
那男人猶豫了半天,他始終沒發覺窗邊的淑寧,最後,他似鼓足勇氣用力按下門鈴,淑寧明明看見他按鈴,也被鈴聲嚇了一跳,她完全不認識這個男人。拉平衣服,她預備去開門,赤著腳,穿著睡衣的亦築已跳出來,叫:
“我去開!”亦築臉上有一抹奇異的紅暈,她似乎有個說不出來的預備,是什麼嗎?
門開處,那男人邁前一步,眼睛眨也不眨地停在亦築臉上,亦築掩著嘴,下意識的握著睡衣退後一步,她沒想到,站在麵前,定定的望著自己的,竟會是之諄!
之諄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亦築是這模樣的,短短的頭發,自然的披拂在秀麗的,充滿靈氣的臉上,一襲白色碎花又寬又大的睡衣,罩住那苗條修長的身體,赤摞著腳,吃驚的不能動,像在地上生了根,這是他的小亦築嗎?是嗎?或是天上的精靈?
他們互相凝視著,無法從對方的視線中自拔,長久的折磨,錐心的痛苦,在一刹那間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