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走吧,把門帶上。”蕭伊放下碗筷,待他離開後,沉寂下去。
她輕撫額頭,口中淡而無味,隻是起身來到床榻邊,將深處的一個青銅箱緩緩打開。一刹那,整個房間染上一層緋紅,殷紅的劍身分明是堅硬如同玄鐵,卻通透地一如水晶,將她的臉映得有了一絲血色。
沒有人知道,她是夏雪心的弟子,她的醫術不僅僅與歐陽雪有關,更與夏雪心相關,因此,在她進入江南山莊的那一天她的醫術便已在歐陽雪之上。因為心裏以為是自然天成的舉世無雙,所以不參與紅塵裏的爭名逐利。
窗外,灰蒙蒙的天幕裏飄下白得透明的雪,落在禿枝上,黑白分明。
模糊的視線摻著薄薄的濕氣仿佛在雪地上看見了殷紅的血,一個衣衫單薄的女子踉蹌著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局促的呼吸聲帶著吞沒不了的淺淺抽泣。她右臂上的傷口駭人可怖,撕裂的衣袖下端已然被染成了紅色。她一直走著,走向更加廣闊的雪域,留下朵朵血花。那殷紅又在逝雪裏頃刻掩埋。就這樣,一代醫劍雙絕的女子消失在了江湖的盡頭,沒有人再見過。
夏雪心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緩緩吐了口氣,而神色竟帶著那般的深徹決絕,寒若雪中冰。
她一定是在回顧以前,推開門的時候蕭伊便知道了——迎麵的冷風吹動了一個十四年華女子的眼波,墨色的瞳在一瞬間收縮又恢複。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床榻上久病的女子,“師父,怎麼把窗開了呢。”長年臥榻的夏雪心何時又為何傾盡氣力去開了這扇窗?
夏雪心沒有言語,空氣凝固著,甚至沒有呼吸的聲音。年輕女子隻將手上的銀針放在了榻旁的小方桌上,旋即到了窗邊。無邊的雪原,白得沒有生機,涼風卷起晶瑩雪花打在她的臉上,女子的身子登時一顫。她不知該如何麵對床榻上的人,隻是沉默地望向這讓天生畏寒的夏雪心久病的冰天雪地,旋即關上窗,轉身,年輕女子扯起嘴角,微笑道:“師父,該紮針了。”
夏雪心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淡淡地問,吐出的氣息沒有白霧,“醫書研究得怎麼樣了?”
“以蕭伊的資質師傅難道不相信我嗎。”一身白素坐在了床榻邊上,目光隻是落在銀針上,嘴角的弧度若隱若現。
“咳咳。”夏雪心一直看著她隱忍的笑顏,目光漸漸冰封,“十年了。你在雪原呆了八年就近出師了。現在你又回去讀那些反複研究了很久的醫書,又是兩年。”
“那有什麼關係呢。”年輕女子靜靜地打斷了她的言語,捏起了銀針,在殘燭的火焰裏燒紅。一如兩年來的每一天,用紮針來延緩病情,然後研習醫術,心力交瘁,卻日複一日。
夏雪心微微一笑,看了看蕭伊,“我來紮吧。”
年輕女子頓住了手,終於轉頭看向她。即使在病榻上躺了五年,依舊可以感覺到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的風姿。隻是那蒼白的容顏和深陷的眼眸讓她的笑僵在了唇邊。兩年來從未碰過銀針的夏雪心眼色深不見底,她的心裏登時一顫。
“怎麼。不相信我了?”夏雪心笑了笑,歎息般地問著,那醫劍雙絕的驕矜卻仍然飛揚在眉目間。
年輕女子猶疑了片刻,將銀針送到了夏雪心指間,一雙蒼白卻枯槁如枝的指間。夏雪心的唇角噙著奇異的笑。
“我跟你說過,銀針可以暫時保住性命,世間真正可以做到根治的人恐怕是不存在的吧,是不是?蕭伊。”輕輕地問了問弟子,夏雪心的目光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