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隻是不知道另外一個是誰。
袋子裏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凝神細聽,外頭十分安靜,沒有人聲和其他的異響。邱淩於是靜下心來,預備先自救一下,當時雖然事出突然,但正因為行事匆忙,那拐子綁的布條便不是十分的緊,她試著掙動了一下綁著自己的布條,竟然慢慢地能夠掙動了,她沉住氣一點點地掙了小半個時辰,竟然被她掙開了。
手腳恢複了自由,脫身就好辦多了,她很快便找到了布袋子的結,耐心地慢慢解開,終於鑽出了口袋。果然,口袋的外麵還有一層木箱,而自己的身邊,也躺著另外一個裝了人的布袋子。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看看外麵的情況。此時應該是白天,船艙頂上,木板的縫隙中透入了幾絲日光,比起剛剛在布袋子裏,總算是能勉強看到東西了。她試著小心地推了推那個木箱的蓋子,自然是推不動的,想是外麵鎖住了,不過大約是怕她們悶死,透過那個比較大的縫隙可以看到箱子外頭的搭扣,上麵卻沒有鎖死,隻是扣住了,裝個樣子。雖然這不算是個壞消息,但是以她現在八九歲蘿莉的體力,要弄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歎了口氣,便不再做那白費力氣的嚐試,開始解起旁邊的那個袋子來,她想好了,兩個人的力氣比一個人大,重量自然也要大的多,不論是合力頂開箱子還是利用船體顛簸傾斜把箱子弄翻,都比一個人的成功係數高。
但是等她解開那個布袋子,露出裏頭的人來的時候,倒叫她小小吃了一驚。那裏麵的竟然不是任何一個同她一起被圈養的小女孩,而是才來了一天的那個漂亮的男孩子。
而對方看到她,顯然也吃了一驚,邱淩沉思了片刻,還是先拿掉了他嘴巴裏的帕子,男孩剛剛恢複了說話的自由,倒也沒有急於出聲,隻拿兩隻黑眼珠子看了她一陣,不知道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怎麼的,竟然看了半天都沒說話。
邱淩也不以為意,還是決定先把他放開,一麵給他解開綁著手腳的布條一麵問:“你還能動麼?”
那男孩竟然又笑了:“這回不裝啞巴了?”
饒是淡定如邱淩,也給他弄得有些黑線,這麼不靠譜的人,還真是在哪兒都遇得到,明明都給關在箱子裏了,還有心思打情罵俏,哦,這應該算是打情罵俏了吧?套用芳芳的話來說,這就是那典型的“丫以為自己長得帥就沒事送送秋天的菠菜”,定性詞語為“矯情”。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生活在了紅樓的世界,多的是寶玉之流以憐香惜玉打情罵俏為己任的公子哥兒,她也就釋然了,本來看這孩子就不是什麼平民百姓家出身的樣子,有點這種豪門共通的習氣自然是再正常都不過了。淡定就好。
她打定主意無視這個男孩兒的菠菜,直接同他攤了牌:“廢話少談吧,想逃的話,這是個好機會。”
果然,這句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大約也是被邱淩的淡定的胸有成竹的模樣唬住了,他竟然沒有提出什麼異議,乖乖地按照她的提議來,於是,在這個不甚大的箱子裏,這位花樣正太終於淪為邱淩的出逃工具,用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趴在了箱子的一側壁上,在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等待已久的一波浪頭終於打過來了,船體劇烈地顛簸了一下,邱淩看準了時機,一頭撞了過去,箱子空間不夠,自然,難免就撞到了男孩兒的身上。
於是,伴著他一聲淒慘的“哎呦”,他們總算是打翻了箱子,成功掙脫出來了。
不去理會那男孩子不顧形象地用力憋著快要流出來的眼淚的窘態,邱淩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下酸痛的四肢,小心地觀察著艙內外的動靜。看樣子,這是艘普通的客船,隻是大白天的,未免安靜得有點詭異。她就留了個心眼,預備先自己悄悄地出去看看,不想那男孩怎麼都不願自己一個人跟這堆箱子在一起,一定要跟著她一起出去,她無奈,隻有帶著他輕手輕腳地往船艙外頭摸索而去。
雖然是普通客船,但對他們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還是太大了,光線又不怎麼好,東西堆放的又雜亂,加上邱淩又十分謹慎,所以,光是出個船艙他們就花費了大半個時辰,待好不容易找到艙門,小心翼翼地爬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
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剛剛那個幫助他們出箱子的劇烈顛簸正是船停靠時候造成的,然後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船上這麼安靜了,原來靠著他們不遠處正停著一艘明顯非官即貴的大船,船上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上跪了一地,正在接受一隊官兵的盤問,整個的氣氛相當肅穆,她小心地張望了下,卻沒有看到拐子夫婦的身影。
還沒有等她思索出下一步該當如何,忽然覺得身邊的那男孩感覺有點不對,轉頭一看,果然見他正死死盯著那艘船,渾身顫唞,嘴唇已經被咬得都有點發白了。
她心中暗奇,正待發問,遠遠地又來了兩艘船,雖然未必想要直奔他們而來,但因正是順風順水的時候,那船很快就到了跟前,見有不速之客,官兵們自然有點嚴陣以待的意思,前麵的船本有幾個船夫在船頭支撐,見了官兵便停漿避入艙中。旁邊的船內卻出來一個男人,一張四方臉,相貌頗魁偉,一身月白的綢衫,手裏一把折扇,迎風而立,頗有點玉樹臨風的樣子,看看地船行的近了,他便遠遠地朝著船上的官兵頭子遙遙作了個揖道:“學生賈化,此番護送巡鹽禦史家的千金去往都中榮國府,因恐誤了行程,未及避讓,若有攪擾,還望各位官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