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段(2 / 3)

“笙兒?笙兒?”這丫頭跑哪兒去了。中午的時候,肚子裏的那位突然想吃冰糖肘子了,我瞧著離晚膳還有些時辰,便想提前吩咐下去,熟知半個人都沒尋到。摟著懷中的小西瓜準備出去瞧瞧,卻在拐角處聽到兩個小丫頭的嘀咕。

“……是呢,難怪太醫突然就不來了。”

稚氣的聲音頗為老練地歎氣道:“唉,以前爺多疼福晉呀!這才出了點征象,還沒確定呢,就急急召了太醫回去。”

“你知道什麼!聽那邊兒說了,肯定是有的。”話說到後麵,那聲音越發小了起來,仿佛再說一個驚天秘密。說實話,聽了這麼一陣兒,除了知道跟太醫不來有關係,我連半點端倪都沒聽出來——她們究竟在說什麼?搞得像地下黨似的。

小丫頭語氣很不屑地說:“你又知道了,你又知道了。”

“我怎麼不知道了!”另外的一個小丫頭被這麼一說,不禁拔高了調子,“你瞧著吧,等誕下了小阿哥,府裏估計就要冊封了,即便不是側福晉,也得是個庶福晉。”

“瞧什麼瞧,就跟封了你一樣!福晉平日裏可沒虧待過咱,你高興個什麼勁兒!”

後者忙辯駁道:“我哪裏高興了?隻不過是說說罷了,那墨格格我可連見都沒見過呢,她生阿哥生格格都是她的事情。”

“反正這話你就別傳了,讓笙兒姐姐知道了定要絞了你的舌頭。”

“要不是你問起,我怎麼會……”聲音漸漸遠去,我亦沒有再聽下去的心思。短短幾句話,就如同在我的心中聚起雲後,下起了雨,密密匝匝地落下,沒有疼痛,隻有麻木的接觸♪感。

她又有孩子了,太醫沒再來的原因,簡單而蒼涼。現在,他連樣子都不用做了,寵就寵吧,堂堂一個怡親王,何須懼怕別人的閑言碎語。再說,現在滿朝上下的文武大臣要巴結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因為我這個早已被遺棄的女人開罪於他呢?

“福晉?福晉?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麵對突然出現的笙兒,我有些失措地掩飾自己的情緒:“沒什麼,沒什麼。”

“這幾天濕氣重,您還是在屋裏歇著吧。”我抬眼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已經好幾日沒有陽光從雲縫中漏下了,濕氣這般重,他的腿……嗬,我在想什麼,他的腿,自有別人關心。

我點點頭,便回了屋。以免這滿院的水汽爬上眼角,結成淚花。

那夜月色玲瓏,我倚在窗前。驀地想起婉怡嫁過來的那一年,五月的黑色,被銀輝洗禮後,格外美麗。我穿了大紅色的外衫,挽了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地悠然著。那株早已枯敗的同心荷在記憶中緩緩而開,三更月,風靜荷香,迥含情,亭亭獨立。他鋪下外衫,在我耳邊低吟。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

當年相互依偎的兩顆心,如今已各自走散,在天涯路上。一步之差,滄海絕斷,我們越走越遠,直到熟悉的身影模糊,直到再也尋不見彼此。

“況複……兩心同……”我低喃,如同囈語。指腹碾過窗沿,木框上細密有致的紋理一點點從指尖劃過,像刻在歲月裏的那些記憶,斑駁模糊,卻又深刻地存在著,無論化作了戶樞還是窗欞,都不會消失。

那天他說:萌兒,到我背上來……讓我背背你吧,趁現在還能背得起……

我曾是堅信,他會這樣一直背著我,一生一代一雙人地,走到歲月的盡頭。依舊是一生一代,但我們不是那用紅線牽絆著的一雙人。依舊是歲月盡頭,但這條路上,已經隻剩下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