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承載的是記憶,是過往的美好,是老去時故土,對我來說,家鄉也同樣如此。
我的家鄉算不上多麼美好,但卻承載了我從小到大的所有美好記憶。
而我家背後的山梁,就是承載我記憶最多的地方。
山梁因形似一隻彎曲的螞蟥,所以又叫做螞蟥梁。一頭從我家所在的院子背後三四十米處起始,另一頭一直到七八百米外的鄉村大路為止。
螞蟥梁很荒涼,上麵全都是沙土,農人們在上麵種了些蠶豆等耐旱的植物。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對於那時候還是孩子的我來說,螞蟥梁可是個放風箏的好地方。
每到春秋季節,我都會和院子裏的小夥伴,用院子背後隨處可見的竹子削成竹篾,撕扯幾張廢報紙,做成簡易的風箏,跑到螞蟥梁上去放。
有時候我們也會在竹林裏砍幾節竹子,收集一些幹筍殼,跑到螞蟥梁上,隨手扯幾把蠶豆,放在竹筒裏麵煮、燒。
那時候的生活遠沒有現在豐富,能玩的,大約也就隻有這些了。
哦,還有一個重要的活動,我們將其稱為燒山——螞蟥梁上有不少幹草,每年我們都會拿打火機去燒一遍,遠遠地離開的時候,看到山壁上紅彤彤的火焰,也聽好看的呢。
帶著區月涵上了螞蟥梁,沒走幾步,就到了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呆的地方——一塊有一半已經斜出山體的巨石。
石頭大約有一米高,傾斜幅度大約有三十度的樣子了。
這可比我小的時候要斜多了,我本以為區月涵不敢上去,不料她居然直接就跳上了石頭,靠在石頭一邊坐下,笑嗬嗬地仰頭看天。
“真漂亮,這裏的天果然是藍色的。”
我趕緊把她往回拉了一些,主要是感覺石頭比記憶中要傾斜得更多,我有點虛了,也怕她一個不注意掉下去。
區月涵仰頭看了一會兒,捂著腦袋雪雪呼痛:“哎喲哎喲,看天太久,有點暈。”
“你沒事吧?”
“沒有!”
區月涵突然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我的腰:“迪盧木多,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嗨,不就是光禿禿的山跟石頭嘛,有什麼好道謝的。”
“不,那不一樣,我在這裏看到了回憶。”
聽到這話,我覺得有點肉麻——雖然我本來也是想將自己的回憶分享給她一些,可這種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從嘴裏說出來,總感覺會有點不好意思。
我趕緊岔開話題,道:“我去找點可以燒的東西。”
“我跟你一起去。”
區月涵笑著站了起來,但身體晃了一下,差點倒下去。
我急忙扶住她,拽著她的手問:“怎麼了?”
“這地方有點高,差點暈了。”區月涵甩了甩頭。
我也沒當一回事,畢竟剛才我自己站上去的時候也暈。
真是奇怪,明明我小的時候都不恐高的,還敢從螞蟥梁上往下麵有四五米距離的土裏跳,為什麼現在就不敢了呢?難道是因為人長大了,懂得了恐懼和敬畏嗎?
我趕緊把她拉了下來,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著。
走了幾步,區月涵就說:“好了,已經沒事了。”
我回頭看她,臉色有一點點白,嘴唇也沒有之前那麼鮮豔了。
“怎麼?我臉色不好?可能是被嚇到了吧。”
區月涵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就開始推著我的背,不耐煩地道:“好啦,別看我啦,我真的沒事。”
也是,想起這丫頭居然敢拿血袋來玩我,說不定她現在就是偽裝的呢。
螞蟥梁上幹草不少,因為是沙土,幾乎無法固定水分,所以我們隻是稍微兜了一圈,就撿了不少能燒的東西回來。
堆成一堆,拿打火機引燃,在火堆旁堆上幾塊小石頭,我把之前準備好的竹筒飯放了上去:“你看著點啊,火別燒太大,別把竹筒燒破了,我去把風箏放起來。”
“嗯,去吧。”
區月涵擺擺手,認真地看著火堆。
我被她的樣子逗笑了,道:“看火也不用這麼認真呀,來,我教你,一會兒呀,火勢稍微小點以後,用這根棍子,把灰捅出去,放草進去的時候別一次放太多……”
這時候有上山幹活的農民正巧經過,看到我們,笑著打起了招呼:“這是唐家二娃吧?帶女朋友回來玩的?”
“是啊。”
嗯,這不是我回答的,是區月涵搶著回應。
“魏七叔,好久不見了。”我趕緊跟對方打了個招呼,魏七叔是隔壁生產隊的,聽說早些年為了爭水,我們生產隊跟隔壁生產隊沒少打個一頭狗血的,隻不過現在生活不一樣了,這種事情也就不會再發生了。